第二十九回 二十八宿画云台
豪杰及考案吏,阿附相陷,坐死徒者以千数,而系狱者,尚数千人。
初,樊鯈弟鲔,为其子赏求楚王英女,鯈闻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并受荣进,一宗五侯。时特进一言,女可配王,男可尚主,但以贵宠过盛,即为祸患,故不为也。且尔一子,奈何弃之于楚乎。”鲔不从,及楚事觉,鯈已卒。上追念鯈谨恪,故其诸子皆得不坐。
英尝阴疏天下名士,上得其录,有吴郡太守尹兴名,乃征兴及掾史五百余人诣廷尉就考。诸吏不胜掠治,死者大半,唯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备受五毒,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自吴来洛阳。觇侯消息。狱特严急,无缘相闻,母但馈食付门卒以进之。续在狱虽刑考,辞色未尝变,忽对食悲泣,不能自胜,治狱使者怪而问之,续曰:“母远来,不得相见,故悲痛耳。”问:“何从得知母来?”续曰:“因馈食,识母所自调和。吾母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故知母来耳。”使者嘉之,以状闻帝,即赦兴等还乡里,禁锢终身。续,会稽人,太守尹兴尝因岁饥,使续于都亭赈民饘粥。续悉简阅其民,讯以名氏。事毕,兴问所食几何,续因口说六百余人,皆分别姓氏,无有差谬。以老病卒。
再说颜忠、王平辞引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显宗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形状独问忠、平,而二人错■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等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翼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对曰:“臣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帝怒曰:“吏持两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来,朗曰:“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国耳。”帝闻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独作之。”帝曰:“何不与三府议?”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污染人。”帝曰:“何故族灭?”对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穷尽奸状,反为罪人讼冤,故知当族灭。然臣所以言者,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悟陛下言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下诏遣朗出。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时天旱,即大雨。马后亦以楚狱多滥,乘间为帝言之。帝恻然感悟,夜下暗思,由是多所降宥。
任城令汝南袁安,迁楚郡太守,到任不入府,先往案楚王英狱事,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与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报许。得出者四百余家,亦见楚狱惨矣。
千乘太守薛汉,世习《韩诗》,政有异迹,而善说灾异谶纬。建武初,为博士,受诏校定图谶,弟子常数百人,亦坐楚事诛死。故人门生莫敢视。独府掾廉范,往收敛之。吏以闻,帝大怒,召范入,诘责曰:“薛汉与楚王同谋,交乱天下。范公府掾,不与朝廷同心,而反收敛罪人,何也?”范叩头曰:“臣无状愚憨,以为汉等皆已伏诛,不胜师资之情,罪当万坐。”帝怒稍解,问范曰:“卿廉颇后耶?与右将军褒、大司马丹有亲属乎?”范对曰:“褒,臣之曾祖,丹,臣之祖也。”帝曰:“怪卿志胆敢尔。”因赦之。范由是显名,举茂才。数月,再迁为云中太守。
显宗性偏急,而闻义亦能徙,殆所谓情理之枢,有开塞之感耶。又好以耳目隐发为明,故公卿大臣数被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