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建党伟业:一栋楼与一条船
“是啊,倏忽之间,也二十八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八啊!”
“你说,润之老弟,”何叔衡远眺湖面,“经过我们这番聚义奋斗,再过二十八年,中国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了呢?”
“再过二十八年,那就是公元一九四九年了。”
“是啊,一九四九年。那个时候,恐怕工农阶级已经在中国坐了天下了?”
“那是一定的!”毛泽东眯细眼睛,“那个时候,凡中国之工人,都有工做!中国之农民,都有地种!中国四万万同胞,一个个皆是国家之主人,谁也不会在正午时分喊肚子饿!”
二十八岁的毛泽东虽然大胆断言二十八年之后的中国已是工农坐了天下,但他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二十八年之后,正是他本人率领着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们登上天安门城楼,面对人群和鲜花的海洋,向世界昭告新中国中央人民政府的成立。
何叔衡从腰间摸出一块金表,说:“润之老弟,你既有如此大胆的推断,何不让时间来作证?看看眼下是几点钟。”
毛泽东忽觉对方手中的这块怀表眼熟。“眼熟是不是?”何叔衡得意地笑,“现在该是我揭开两张船票钱的秘密了吧?”
毛泽东一时有些发傻。
“老弟几点几刻进的当铺,几时几分出的当铺,何胡子我全明白!”
毛泽东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我告诉你,”何叔衡笑眯眯说,“和记当铺的那位赵判爷,是我读蒙馆的同桌。他焉能不把《湘江评论》主编的轶事告之于我?我焉能不把李大钊先生一年半之前赠与你的金表赶紧给赎回来?”
毛泽东终于恍然。
何叔衡说:“一表周游七国,今当物归原主!”
他大笑着,把那只打璜金表重重地拍在毛泽东掌心,谁知拍得过急,毛泽东一时没接稳,腰表从掌心滑落,跌到船舷上,接着又扑通一声跌入湖中。
一朵小小的水花冒出湖面。何叔衡与毛泽东惊得面面相觑。
打璜金表拖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在暗绿色的湖水中缓慢下落,闪着奇异的光。
一根柔软的水草拂过它。
又一根水草拂过它。
腰表闪烁的金色光芒越来越暗淡。
金表若是有耳,它应能听到湖面上传来的毛泽东的笑声:“哈哈哈,何胡子,这是天意啊!”
“什么天意?”
“嘉兴的南湖,把我毛泽东关于二十八年之后的断言,当做承诺,留在这儿啦!”
金表在缓慢下落,一条黑红两色的鱼游过它身边。
现在,淤泥托住了下沉物。金表的一半已经轻轻地陷在淤泥里。水底寂静无声,唯有嚓嚓嚓的表声仍然清晰。时间是无情的,时间也是有情的,时间是经常愿意在人类的阶梯上作出各种各样的证明的。
午后时分,虽无太阳,湖面温度还是升高了,湿热的风不断地掀开中舱的那几块绿色窗帘,停留在中共全国代表会各位代表的汗涔涔的油脸上。王会悟后悔没从嘉兴的鸳湖旅馆多带几把蒲扇上船,她原以为湖上还是凉爽的。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就惊愕地看见了警察。
警察是贴着水面而来的。那是一艘汽艇,开得飞快。鞋底从王会悟的膝盖上掉了下来,她当时惊得张大了嘴。而此刻她听见船舱里的隐约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来,那是张国焘的嗓音,相当厚实的京腔。张国焘在说:“我们现在通过第二个文件,即《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此决议分为六个部分,即:第一,工人组织;第二,宣传;第三,工人学校;第四,工会组织的研究机构;第五,对现有政党的态度;第六,党与共产国际的关系。”
话犹未了,王会悟跌进船舱,手一抖,哗的一声,将一副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