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建党伟业:一栋楼与一条船
南京路大东旅社的四楼客房,面积不大,但是干净,一出旅社尽是商铺,买东西也方便,陈公博对住在这里很满意。他为自己泡上一杯乌龙之后,便细心地剥好一小盘鲜荔枝,递给娇妻。
李励庄优雅地取起一个,手势却于半空转了个弯,水汪汪的荔枝送入陈公博口中。
陈公博大口嚼着,一脸幸福感,他对妻子说:“你也应该算是代表,会外代表。”
妻子说:“可别吓着我。”
“你吓什么?我才吓呢!我参加的是秘密会议,按旧话说,这就叫做密谋造反,一旦东窗事发,少不得株连九族。你呢,逛逛外滩,逛逛商铺,优哉游哉,一点心事都不用担。”
李励庄的脸色却变了,说:“公博,我们离开上海吧?”
“什么话?刚住下,就走?”
“你以为我真的不害怕嫁给一个要株连九族的人?”
“没有事,没有事,”陈公博急忙拥住娇妻说,“我是吓唬吓唬啦,当什么真啦,眼下是民国,早没有诛九族一说啦。励庄你别害怕,我们行事那么秘密,看这乱哄哄的十里洋场,哪条狗能嗅得到我们?”
妻子看看窗外,窗外映着十里洋场的红绿彩灯,安静而吉祥,好半天,一份神情才渐渐松弛下来。
陈公博在吃第二颗荔枝的时候又说:“励庄呀,无所谓风险,也就无所谓成功啦。男人嘛,风险总是要冒冒的,不然何谓男人?再说,就开几天会,忽而风聚,忽而风散,哪里来什么风险啦?”
风险自然是存在的,陈公博这话,说得大意了。七月二十一日黄昏时分的一辆马车,就是从陈公博根本没有预料到的风险中驶出来的。马儿在法租界工部巡捕房门口收蹄急停,让车厢震了一下。热乎乎的马背上有一群苍蝇打旋。
跳下马车的是两个黑衣人,汗水渗透了他们的黑色府绸短衫。
安南巡捕将这两个身材魁梧的便衣带入巡捕房,径直带到奇琼巡长面前,报告说:“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派来两位先生,要见巡长。”
黑衣人立即递上一份公函,木无表情。奇琼展开公函,仔细浏览。函件果然是徐国梁亲署的,为了说清问题,函后还特意附了一份荷兰公使馆的通电。通电这样写:“荷兰驻华公使馆根据荷兰中央情报所业已查明的资料,并根据本馆掌握的情况,已及时通知了中国政府:斯内夫利特系受莫斯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指派,专门前往远东地区进行革命煽动。此人在途经科伦坡、巴东、新加坡、香港之后,到达上海,并在上海频频与中国人联系。中国政府答称,他们将知报上海租界当局,共同监视斯内夫利特的行踪,谨防过激党密谋举事,以图不轨。”
奇琼放下公函,皱眉说:“荷兰人斯内夫利特?过激党可能集会?好吧,知道了。两位请回,告诉贵厅徐厅长,这类集会,巡捕房会管。”
两位黑衣人依旧站得笔直,没有走的意思。奇琼不乐意,指脚下,提高音量说:“两位,这里是法国地界!”
两位黑衣人只好离去,离前深鞠一躬。奇琼鼻子哼一声,心里想,过激不过激,因时因地而已。即便过激,也是思想过激。光凭思想过激,也不可轻言缉拿。中国人就是敏感,要管到人家脑髓最深处,一天到晚就是这类事情!这时候,他又听见安南巡捕向他悄声报告了一句,这一句报告倒是叫他略略惊了一下。
“还有个消息,那个荷兰人,不见了。”
“什么?”奇琼眉间扭结,“他最后一次露面在哪里?”
“麦根路。”
“再早一次呢?”
“大东旅社屋顶花园。”
奇琼的笔尖在墙上的地图中画了圈,“好吧,严密控制这两个区域!”
安南巡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