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欲灭迹纵火焚宫 遵遗命祝发遁去
词曰:
弱者败来强者胜,尽忠虎斗龙争。谁知胜败是天生。得昌
方得位,无福自无成。暗测潜窥虽莫定,其中原有高明。似
聋似哑似惺惺,已将善后计,指点作前程。
却说建文帝正与程济商量出亡之事,忽一个老太监,叫做王钺,跪下哭奏道:“万岁爷,今日事急矣,奴婢有事,不敢不奏。”建文帝道:“你有何事奏朕,快快说来。”王钺道:“昔年太祖爷未升遐之先,知奴婢小心谨慎,亲同诚意伯刘基,封了一个大箧子,付与奴婢,叫奴婢谨谨收藏。在奉先殿内,不许泄漏。只候壬午年,万岁爷有大难临身之日,方许奏知。今年已是壬午,奴婢又见燕兵围城,万岁爷进退无计,想是大难临身了,故不敢不奏知。”奏罢涕泪如雨。建文帝听了,忙命取来。王钺因往奉先殿,叫两个小近侍抬到御前。建文帝一看,却是一个朱红箧子,四面牢固封好,箧口用两柄大铁锁锁好,锁门俱灌了铁汁,使人轻易偷开不得。建文帝见了,大恸道:“前人怎为后人如此用心?”因命程济打去了铁锁,将箧子开了。一看却无别物,只得为僧的度牒三张,袈裟三套,僧帽三顶,僧鞋三双,并祝发的剃刀亦在内。度牒一张是应文名字,一张是应贤名字,一张是应能名字。又朱书于箧旁:“应文从鬼门出,其余从御沟水关而行,薄暮会于神乐观西房。”建文帝细看明白,再三叹息。向程济道:“你方才议及祝发,朕犹诧以为奇异,不知太祖数年前,早已安排及此,惟智者所见相同,然亦数也!”因对箧子再拜受命,就要叫人祝发。程济忙止道:“且少缓,此秘举也,不可令人知。宜应酬外事,掩饰耳目。”建文帝会意,乃传旨,着众亲王并勋卫大臣,分守城门。
到了次早,乃六月十三日,燕王正围城攻打,谷王(木惠)与李景隆分守金川门,知大势已去,就开城门迎燕王。燕王大喜,遂率兵将一涌入城,先使人在前宣言道:“逆命者死,投诚者荣!”早迎降者,纷纷逃走者不绝,唯刑科给事中叶福井、工部郎中韩节,也不降,也不逃,尚立于城门死守,早被燕兵杀了。又有一个门卒,叫做龚翊,年十七岁,众门卒见城破了,叫他同报名去降,他不听,竟大哭一场,逃遁而去,隐于昆山,终身不出。当日燕王兵到,城中迎接者,皆称功颂德,甚是快畅。忽御史连楹,冲着马头而来,燕兵只认他是迎降,遂让他走到马前,不期他对着燕王大声说道:“燕殿下乃太祖嫡子,既奉太祖之命,分列燕藩,便当尽孝,以遵太祖之成命,而羽翼王朝,为何乘朝廷之柔弱,遂为此叛逆之事?殿下纵恃兵强,篡了大位,而不忠不孝,如何能服天下?”燕王道:“此天命也,汝迂儒不知,但当顺受。”连楹道:“天命篡君,既可顺受,倘天命杀父,亦当顺受耶?”燕王听了大怒,尚未开言,而左右将士,竟用乱兵杀了。连楹身虽被杀,而尸犹僵立不仆。
燕王既杀了连楹,又见徐辉祖引一队兵来,与之巷战,故不敢便逼近阙下,建文帝因得在宫中打点。此时一班具位之臣,已各有所图,皆不入朝矣。唯有数十忠义之臣,或感恩深,或思义重,或激于君臣名分之难逃,竟不顾身家生死,入朝来相傍。程济因说建文帝道:“时至矣,不容缓矣!陛下虽不死殉,却当以死传。”建文帝道:“死何以传?”程济道:“纵火焚宫,而以烬余之衮冕为证,则不死而死矣。然后祝发遁去,便踪迹不露,可安然长往矣。”建文帝点头道“是”,遂命内侍聚珠衣宝帐,并内努珍异于兰香殿,纵火焚烧。一时宫中火起,皇后马娘娘知事不免,因领众亲幸嫔妃,皆赴火焚死。宫内外一时鼎沸,皆乱传上崩矣。程济同诸臣,请建文帝至一秘殿,就宣左善世僧博洽,与帝将发剃去。剃完,帝脱去龙衣,换上袈裟,并僧帽、僧鞋,竟为和尚。
正是:
可怜王者身,忽为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