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近朱者先窃红香 未来者细商黑漆
面做的,有什么假处?且甘梦的才美,远在蜀中,既年幼不得到此,你却又为何知她这等详细?”黎青道:“不瞒小姐说,这甘梦有一个亲兄,名唤甘颐。今年才一十八岁,生得人物秀美,才情奇特。因游学来扬。看见贱妾略识得几个字儿,因与贱妾往来,故贱妾得知其详。”辛小姐听了吃惊道:“罢了,罢了,据你这等说起来,则昨日这女子,竟是甘梦的哥哥甘颐,假扮将来的了。怪道他不穿弓鞋,穿着双女靴,耳上又贴个膏药,不带环儿,原来他是个男人。怪道他词中急急要辨明。这等想起来,则我昨日可谓失言矣。”黎青道:“终不然昨日来入社的竟是甘颐。”辛小姐道:“据你说起来,年纪模样,有些相似。若不是他,哪里又有一个才美女子来充?只是他充做女子的来意,似甚不善,我又一时爱他才美,不合做了一首词儿与他。他执此词儿,四下张扬,岂不是我开社之一玷。”黎青道:“小姐此论就差了。小姐又不是知他是男子,故招他来入社,即他假妆女子来入社以欺小姐,亦所谓君子可欺以其方也。与小姐何伤哉。”因问道:“小姐又做什么词儿与他,怕他张扬?”辛小姐又将《满江红》词儿递与她看。黎青看了道:“即小姐之词‘两簇蛾眉,一双云黛’亦止认其为女子也,井非邪秽之谈,何玷之有?”辛小姐笑道:“瑶草论事,殊直截快人,但我一个闺中处女,与他一个少年对谈了竟日,想起来未免有些局促不安。”黎青道:“这都是贱妾多口,若贱妾不说破,小姐如何得知他是甘颐,不是甘梦。说便是这等说,猜便是这等猜,究竟不知此女可是甘颐扮的。或另有一个甘梦也未可知。还须细访。”辛小姐道:“要细访,也无别处,必须还劳瑶草留心。”黎青道:“他有数日不来了,他若来时,只一问便知,小姐不须介意。”辛小姐因问道:“他与你往来几时了。”黎青道:“也不甚久,只好月余。”辛小姐又问道:“你可知他到扬州有甚事?”黎青道:“他说蜀地偏僻,恐无奇才。他虽游学为名,实欲遨游天下,自择才美之妇,而为其妹择一风流佳婿也。贱妾曾劈他说,你要选人,焉知人不选你。他就夸得他兄妹二人才貌之美,天下无对。若论貌,殊有可观,但不知其才何如,小姐曾窥其底里否?”辛小姐道:“才不一端,一时也窥测不尽。若但以诗才言之,真我阅人多矣,似他这等敏捷风流,其实一时无两.不得不让他夸口矣。他既自夸不妄,则他更夸其妹,亦未必全诬矣。但可惜道路遥远,不能一会。若果如其言,则吾弟之佳偶也。”
二人正说不了,忽辛小姐的兄弟辛解愠走了来。看见黎青在那里,相见过,就问道:“闻得昨日有一个四川女子来入社.诗才甚妙,人物又美,不知果然么?”辛小姐答道:“你怎么得知道?”辛解愠道:“今日在贾翰林家,听见贾小姐相传,是这等说,兄弟故来问声。”辛小姐因取那十首《子夜歌》并两首律诗,与他看道:“你看诗便知。”辛解愠看一首赞—首道:“好诗好诗,怎做得这等风流!”因问道:“这诗不知是旧做的还是新做的?”辛小姐道:“这题目就是昨日贾小姐新议,要做社题的。当面做的,怎么说旧?”辛解愠道:“这等看起来,这女子的是个才女子,可惜我昨日不在家,不曾偷看得一面。”因又问辛小姐道:“姐姐可知她今年十几岁了。”辛小姐不及答,黎青就忙应道:“闻得她才一十六岁。”辛解愠因问黎青道:”你也认得他么?”黎青道:“这甘非想小姐,我虽不曾见过,甘小姐的哥哥甘颐,却与妾往来,时常说起,所以知道。”辛解愠道:“她哥哥甘颐,是个甚样人儿?”黎青道:“她哥哥是重庆府的秀才,也才十八岁,也是个风流才子。”辛解愠道:“既她哥哥是个朋友,烦你相见通个信儿,说我要拜他,相见一面。”黎青道:“大相公要会也不难,搜明日见他,就与他说便了。”辛解愠又将十二首诗,用笺纸抄了带在身边,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