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赵文华纳妹东楼
〔先声重翻新水令〕调
词曰:
文华百计媚东楼,读《易》能占《归妹》卦,且学钟馗亲送嫁。赔了夫人,笑他计出东吧下。严嵩有个儿子名世蕃,号东楼,才情敏捷,料事如神,严嵩惟东楼之言是听。嵩每奏事无不称嘉靖皇帝之旨者,皆东楼代为揣测,所以父子都得圣上欢心。
赵文华既媚事严嵩,又思逢迎东楼之意。说:“东楼生性骄淫,平日幸姬爱妾已有数十百人,所居之室众美人侍立两旁,谓之‘肉屏风’。或嗽痰欲吐,就有一美人迎上来张口接住,谓之‘肉痰盂’。所御室女皆用白绫一幅,拂拭新红。每年收拾床下,那新红点污的白绫不计其数。若要投他所好,莫过进献美人。我有胞妹,名唤窅娘,十分妖娆。如果列在他姬妾之中,必然称意。只是要个人为之先容纔好。有了,就烦胡宗宪去说合。”叫赵雄:“你去请胡老爷来。”答:“是。”少顷,赵雄回来禀:“胡老爷到了。”文华说:“请内堂相见。”
胡宗宪走到花厅说:“银台大人有何委办?”文华说:“我得心病多时,未知君可能医?家有窅娘胞妹,欲送东楼为姬。”胡宗宪说:“我有一个妙方,医到心病最良。今日开明对症,请君切记莫忘。”胡宗宪为何说这几句话?因知窅娘年已二十,那些淫荡事情无所不晓,文华平日本与通奸,欲借此诙谐嘲笑他一番,说:“医生开方了。令妹用过川芎(芎字作兄字解),足下又要当归(归字作龟字解)。严府由来熟地(地字作路字解),不比他处人参(参字作生字解)。东楼况是鳖甲(鳖甲解作蹩脚),相好更得阿胶(胶字解作交情之交)。大枣只须一枚(大枣解作大早,枚字解作媒字),宝箸必入燕窝。窅娘不觉钩藤(藤字作疼字解,)银台自然肉桂(桂字作贵字解)。此盖养血调经之剂,于令妹亦宜。”文华说:“休得取笑。舍妹这件好事,都要仰着胡兄曲成。”答:“是。我就告辞,前往严府说合。”
赵文华送胡宗宪出门而去,知道事在必成,回来预备赔奁。遂唤窅娘出来说:“我送你到严府服侍东楼。虽是旧店新开,你也要装些外行样子,纔瞒得过他。那东楼是个好色之徒,你还要格外献些妖娆媚态,迎合他的意思,撩起他兴头,他纔快活,他纔能照看我做哥哥的呢。”不讲文华兄妹在此说些调戏亵语。
再讲胡宗宪到了严东楼面前,百般赞扬窅娘之美,道达文华奉承之意。东楼大喜,就允他收了。宗宪回到赵家,商议送嫁,先把赔奁发到严家,摆设起来。到了吉日,文华亲送窅娘过门。胡宗宪算个媒人,跟随在后。来至严府,东楼留住二人玩耍,酒后方归。
当夜东楼与窅娘成亲。窅娘原是个解人,故意装成弱不能胜之态,又献出许多半推半就的神情。东楼因此纵淫一夜,心中甚是喜欢。次日,吩咐:“请赵大人、胡老爷来饮酒。”他二人听得东楼来请,即刻相约同行,进了严府会见东楼,附势趋炎,恬不为怪。东楼说:“闻赵大哥去年生了令郎,小弟也生一女,欲请胡兄做个月老,不知可能俯从?”宗宪说:“赵银台犹恐高攀不上,就是卑职做了小姐媒人,多大脸面!”席上换杯:“好极,好极!”畅饮而散。
这赵文华原是个势利小人,听得严世蕃与他结儿女姻亲,真个喜出望外。一则仰攀权贵,二则多得奁资。那唐朝白乐天有《秦中吟》诗云:
富家女易嫁,嫁早轻其夫。
贫家女难嫁,嫁晚孝于姑。
这四句诗的道理,文华那能懂得?所以,到后来严氏不循妇道,忤逆翁姑,凌虐丈夫,皆文华之所自取也。日月如梭,怿思五岁入学。胡彪附从赵家,两人一样顽皮,后来皆为匪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