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义埋金愤志读书 悲荡产呼号惊宦
内栽着些野草闲花。梅公子进去一看,却悲中带喜,感谢道:“多蒙师父厚德,好一个洁净所在,正可读书。”园觉道:“相公你只管用心诵读,以图大事。每日粗茶淡饭,贫僧自当支持送进,不必分心过虑。”梅公子再三感激致谢,园觉自出去料理不题。
话说徐魁,见主人有了安身处,便觉放心,将书放在桌上,复身再到回禄处看看,或有烧剩的家伙木料,拾些来做柴烧也是好的。走不多几步,正撞着了赵汝愚的家人周成。问道:“周阿叔,你从那里来?”周成惊喜道:“正好,我特来寻你们相公,老爷差我送书问候。方才到府上,看见被火烧得可怜。问近侧人家,多不知相公下落,正在此忧闷,无处寻访,不意撞着老哥,快些领我去。你们相公的命运,为何这样不济?”徐魁道:“周阿叔,不要说起,我们相公是一个娇养书生,怎受得这般狼狈,叫我有力没用处,幸亏这里师父救星。”未及说完,早到书房门首。梅公子见了周成,不觉悲喜交集。悲的比往日见时,荣辱大不相同,喜的今遭患难,幸有故人相访。急问道:“你家老爷可得知我家老爷的事么?”周成道:“怎么不知,半路上就闻得凶信。老爷一时悲愤,兼冒风寒,至今调理未愈。料相公必定回家,不能自来吊奠,特遣小人聊具奠仪,致书问候。不意相公房子又被火焚,遭此折挫。我今回去,若老爷得知,自然更增悲痛。”
说罢,解开行李,将书信并奠仪一封,双手奉上。梅公子接了,拭泪说道,“何必叹要你们老爷费心。今日晚了,你且住在此,待我写了回书,明早打发你去罢。”徐魁弓周成到外安宿不题。
却说梅公子拆开来书,看了伤悼他父亲尽忠罹祸,次及安慰勉励发愤读书的话。又流了许多眼泪。踌躇道:“这个奠仪,论起理上不该受他的,但我今正在难中,只得且受此以救燃眉。”写了回书,明早对周成道;“你回去多多拜谢老爷,当自保重贵体,不可因我过伤。”周成应诺。梅公子与他劳金一两,再三不肯收,竟携了行李而去。不一日,到了家中,将梅公子房屋被焚、避难庵内,撞见徐魁引见的话述了。赵汝愚惊愕道:“你何不请梅相公到我家里来读书?”周成道:“小人也曾这样说,梅相公不肯,道庵内清净适意,权且安身,回去多多拜谢老爷罢。”赵汝愚嗟叹不巳。拆开回书看道:
不肖年侄梅干稽颡拜复老年伯大人尊前:言念樽酒徘徊,河梁分袂。钦年伯心托烟霞之芳踪,坚贞高韵,痛先人身经世网之多愆,横罹奇冤。我生不辰,零丁孤苦。晨坐忽感,则爪指乱爬,夜寝偶及,则涕泗被面。俯仰之际,哀愤俱生。犹以为数椽茅屋,百亩荒田,聊栖迟以乐饥,对遗书于手泽,孰知修补未遑,一炬遽烬。控首苍苍,何其酷耶!猿啸未闻而肠枯寸寸,禽声几听而泪进双双。丧家何投,穷途莫诉。幸遇万寿庵僧,见此狼狈,顿起隐痛,暂托栖依。不禁搔首青天,未知何日得酬夙愿也!承宠(照)拂,并赐奠仪,斗胆收领,感愧交集,援笔酸辛,临夙呜咽。看罢,也掉了几点泪,以后时常遣人问候,周给些盘费,不在话下。
却说梅公子正在难中,只得受了赵汝愚送来的奠仪,约有二十两之数,却是雪中送炭,不比锦上添花。便把一半送与园觉,又将四,五两来,主仆二人做了些衣服。所余的银子,付徐魁做些生意,以助灯火之费。又亏赵汝愚不时差人周济,因此安心发愤读书,昼夜不彻。读一回,忽然思量着父亲死得惨伤,又哭一回。书声的悲切,与哭声的凄惨,连庵内僧人,朝夕听了,也不知出了多少眼泪。自此夜夜早起,埋头苦读。住了一年有余,连庵内佛殿僧房,未尝走遍。原来这庵内僧人虽少,房子却甚是宽涧进深,后面还有许多空房关闭着。梅公子一日偶然闲步到后边,静悄悄独自一个,口内吟着古诗二句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我住下有年余,并不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