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执牛耳花丛开大会 换鹰银楚客遘飞灾
转瞬已是仲冬时候,庆如浓情艳福,享受方深,朝夕只在迎春坊,与武林林跬步不离,替描眉黛,代嚼唾绒,做了一个妆台的扫除使,倒也十分自在。那林林自与庆如遇后,谢绝他客,不但生人不容干视,即前度郎也不再许他问津,虽有华中茂屡次缠扰,但俱付之不理,他也无可如何,只好暂收妄念。
这一日,正是长至节的前一日,沪俗称是夕为冬至夜,俗语云:冬至夜,有得吃,吃一夜;没得吃,冻一夜。所以一到是日,北里中无论何人,没有一个不是银烛高烧,玳筵广启,大家以酒席多者为荣,时髦者总有十余起,冷淡者亦必有一席,聊以解嘲。往往于前数日,预先约定客人为之报效。这一日客人的犒赏,也较平日为丰。此刻林林既无别个恩客,自然是庆如的席面了。庆如却与林林商议道:“我们若是照例摆席,岂不落了窠臼,有何趣味呢?不如索性大开筵宴,做一个群芳大会,也不枉这连底冻的日子。”林林也答应了。原来上海北里的规矩,凡校书应局来的,不准饮食,但可为客代酒,惟有用客票请的,却与客人一样,随意饮啖。庆如因想于这一晚,除请了男客外,并将此客的相好一并请来,作为女客,一同入席,谓之团圆会。却又仿照西例男主人陪女客,女主人陪男客,其余亦须此男陪彼女,此女陪彼男,互相错乱,谓之“颠倒鸳鸯”。
席中如有高兴献技的,或歌或舞,亦由主人预先配成对子,略仿泰西跳舞会之例。这种举动,为上海向来所未有,风流香艳,可传为佳话。庆如屈指算了客人,用了一个传单,说明这个意思,派人到各处投递。岂知公一、季留回籍未来,元戚不知何故,竟是辞了。只有小牧求齐是赞成的。庆如一想,人数太少,却好有两人来访,一个姓贝,号叫君实,一个姓何,号叫子青,都是卓尔不群的少年,却性情各别,君实是沈潜一路,专心理化一科,已经深造有得,近来愤世妒俗,渐成厌世派;子青却是高明一路,不求甚解游戏三味,近于乐天派。两人都从家乡来沪,闻得庆如一番奇遇,行装甫解,即来访问。庆如大喜,将今日之局说了,两人自必赞成,庆如取了笔墨,开出单子,少顷小牧求齐也到了,与贝何两人见过。本系至交,各寒喧了几句,便来看庆如的单子,上面写着求齐的相好,是三马路金小宝;小牧的相好,是普庆里林翠宝;君实的相好,是西安坊小花四宝;子青的相好,是尚仁里梅妃雪;庆如的相好是迎春坊武林林,共计男女宾主十位。庆如一面写起请女客的票来,立刻发出,一面吩咐摆下两席,用两张桌子拼长,上铺白布,如大菜台的格式。西边放了许多圈椅,所有向例的红烛泥香尽行删除,却供了许多名花鲜果,并嘱少顷大菜上来,也不准他头戴大帽,口称恭喜的事。正布置间,只见跳进两人,口里嚷道:“庆如,好别致的举动呀1”庆如看时,却是公一与季留,不觉喜逐颜开道:“你们几时来的?怎么却晓得了?”季留道;“你有此盛举,不写信来请我,要我自己找来,亏你还说怎么晓得的呢。”
林林接口道:“这个真是冤枉庆如,这个意思昨日才发表,如何来得及通信,却实是曾到你们寓处请过的。”季留啧喷道:“足见你们的爱情深,就庇护到这样。”林林尚要回言,公一连忙说道:“我们即刻才到,在寓处看了客票,知系难得之举,所以赶来。”庆如道:“你们来得正好。”就把单子上添了公一的相好,公阳里盛月娥;季留的相好,迎春坊谢凤仙。补了两张客票。
季留高兴起来,说道:“今日我是总归要林林陪的了。”林林含笑不言,庆如道:“不要慌,待我来定一个公平的判断。”于是写出道:“男宾第一位平公一君,第二位贝君实君,第三位何子青君,第四位孙求齐君,第五位杜小牧君,第六位平季留君;女宾第一位盛月娥眉史,第二位梅妃雪眉史,第三位小花四宝眉史,第四位谢凤仙眉史,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