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街“有瘾”?
还是在我初萌的时候,那时候我的生活背景是“文革”,内地正在搞“文化大革命”。
有一天我悄悄地问和我同在一个学校宣传队、经常一起表演节目的小女伴儿:唉,我们天天都在唱“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可是你知道吗,“革命”是什么?“文化”又是什么?我的女伴儿是个高干子弟,她的父亲可能天天站在高处都在搞别人,他的“千金”也很冲,就说:“革命”?“革命”就是“抄家”,把谁谁谁打倒,一切地富反坏、牛鬼蛇神;“文化”?至于“文化”嘛,嗨,其实你问那么多干嘛,不就是旧书、旧古董、旧思想、封资修的破烂货?
小孩子不懂“文化”可以理解,长大了以后我依然不懂。辞典上的解释是“人类创造精神财富的总和,比如文学、艺术、教育、科学”。然而生活里的“文化”哪里有那么简单?文化根本不理会任何是非,大家都愿意去做、都习惯去做,就成了潮流,就是文化。
香港的“文化”是什么?绕开我永远也搞不清楚的概念,回到现实我眼前正在面对着的社会:“赌马文化”、“八卦文化”、“大佬文化”、“风水文化”、“购物文化”、“早茶文化”、“交换文化”等等,如果什么都可以“化”,这里面至少还有一种:“上街文化”。
香港人酷爱上街,开始我以为原因无外乎有两条,第一,香港到处都是店铺,整座城市放大了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百货商店”,这无疑诱惑着人们每时每刻的消费欲;第二,香港人一般住房条件都很可怜,人们把大量的闲暇时间打发到街头,实在是出于不得已。可是后来我发现,香港人“上街有瘾”其实还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这就是上街游行,大事、小事,全局之事,局部之事,举凡涉及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失都要上街——
先说“上街有瘾”的层面之一:
有一次在我的身边,两个女生正在悄悄议论着“明天咱们该干什么”,我无法回避,就听到了下面的一段对白。其中一个问另一个:“明天没事咱上街吧!”另一个疲疲塌塌地说:“我又不买什么东西,上街干吗?”接着提议者马上回应:“老土,不买东西就不能上街?反正没事,上街活动活动,走到哪里算哪里,饿了咱就在街上吃点小吃。”
上街活动,活动上街?香港的“上街文化”或许这就是源头?这个“源头”暗含着轻松、适意,说到底最是一种自由的心态。香港的大街小巷,行人可以无所不到,就是酒店宾馆,哪怕五星级、六星级,老百姓只要想进,拔腿推门就是。好几次我走在香港的街头,身边就是高级酒店,想去方便,抬头开始找厕所,同行的当地朋友看着我很诧异,疑惑地提醒:“哦,酒店里不是就有卫生间吗?”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自我解嘲:“对,我怎么就没想到?”我的“没想到”其实是因为不习惯,过去在内地,别说老百姓,就是我,做了20多年的记者,只要有办法,谁也想不到会去酒店解决膀胱的问题。然而在香港,普通市民天天穿梭酒店,因为酒店在建筑结构上本身就和这个城市的立交桥、空中走廊连结在了一处,有时不想走都不行;另外一方面,在香港人的心里,这一点更重要也更能说明问题,那就是“酒店怎么啦?酒店我就不能进?别说去趟厕所还算有个正经的理由,就是没理由,因为天热,我就是想进去吹吹冷气谁还会拦我?没人”!这种想法无疑就是心态最自由的表现。
再说“上街有瘾”的层面之二:
2003年,那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在香港常驻,香港市民不满意《基本法》第“23条”的有关立法,据说50万人走上了街头;自此,以后每年的一些固定时间,反对派都要组织市民上大街,反对派的反对派也会号召更多的人表明另一种观点和意见。
2004年,我到香港后,第一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