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真强盗幻杀负心女 假姊妹订配有情郎
,不知去向。细问驿旁居民:都说:‘兴元刺客止刺得夫人一个,劫得一包行李去,其余众人不曾杀害,只不知夫人骸骨的下落。’老奴与家人们又往四下寻访,并无踪影。”梁生听罢,大哭一声,蓦然到地。慌得梁忠夫妇与张养娘一齐上前扶住,叫唤了半晌,方才苏醒。正是:
痛杀香销与玉碎,彩云易散琉璃脆。
芳魂疑逐剑光飞,徒使才郎挥血泪。
梁生醒来,放声大哭,张养娘等再三苦劝。梁生哭道:“红颜薄命,一至于此,若使中途病故,还得个灵柩回家,今不唯生面不可得见,并死骨也无处寻求,岂不令人痛杀我。早知如此,当时便不去应举也罢,应举及第之后辞了行军祭酒的印也罢,只为状元及第,拜将封侯,到把一个夫人活活的断送了。”辗转追思,愈悲愈痛。有一曲《瑞鹤仙》,单道梁生心思梦兰之意:
最苦红颜命,纵杨妃马践也留残粉。偏伊丧骸骨,便孤坟一所,无缘消颌。早知如此,悔佐征西军政。到不如不第,拼了偃蹇,免卿焚眚。
梁生日夜悲啼,寝食俱废,恹恹成病。张养娘道:“老爷不必过伤,我想起来,既是刺客止刺得夫人,其余钱乳娘等俱未遇害,如何一个也不回来,莫非此凶信还未必真。”梁生听说,沉吟道:“他们知我在兴元,必然到往兴元报信去了。但不知他们可曾收得夫人骸骨在那里?我本当即赴兴元任所,奈病体难行,今先修书报知柳公,就探问钱乳娘等下落,便知端的。”计议已定,即修书遣使,赍往兴元。自己只在家中养病,把梦兰所绎回文章句,及平日吟咏的诗词,时常悲讽。床头供着梦兰牌位,常对他叫唤,对他言语,或对他哭泣,直把牌位当做活的一般。那牌位上写道:
诰封夫人先室柳氏桑梦兰之位
张养娘看了问道:“夫人本姓桑,如何到写柳字在上面。”梁生道:“你不晓得,夫人当日逃难华州,投奔母舅不着,此时,若非柳老爷收养,性命已不保,到今日才死了,夫人十分感激,久已认柳老爷为恩父,今岂可不称柳氏?”张养娘嗟叹道:“夫人与老爷一样知恩重义,比着赖官人与莹波小姐,真是天差地远了。却恨天道无知,偏不使你夫妻白头偕老。”梁生闻言,又满眼流下泪来。看官,听说赖本初夫妇一样忘恩负义的人,故笃于琴瑟,梁生夫妇一样知恩重义的人,一发笃于琴瑟。梁生既不忘柳公,何忍忘了桑小姐?若今日得志,便把旧时妻室的存亡死活看得轻了,难道拜将封侯、衣锦荣归的梁状元,与前日入赘柳府的梁秀才不是一个人,却是两个人不成?可笑襄州城中这些势利人家,不知就里,闻梁状元断了弦,巴不得把女儿嫁他为继室,便做偏房也是情愿,都要央媒说合。那两个惯做媒的矮脚陈娘娘、铁嘴邹妈妈,当初不肯替梁生说亲,如今却领着一班媒婆,袖着无数庚帖,来央浼张养娘,要他在主人面前撺掇。便是那女医赵婆子,也寻了几头亲事来对张养娘说。张养娘被央不过,只得把这话从容说与梁生知道。梁生恻然道:“此言再也休提,夫人为我而死,我终身誓不再娶。”张养娘道:“老爷不娶正夫人,也娶个小夫人,以续后嗣。”梁生道:“我昔难于择配,幸遇梦兰小姐才貌双全,两锦相合,得谐伉俪,不想又中途见背,是我命中不该有连理,何心再去问旁枝?”张养娘听说,料梁生志不可移,便回绝了这些做媒的。正是:
若兰虽已死,不忍觅阳台。
笑彼窦家子,何如梁栋材。
梁生既谢绝了说亲的,每日只对着梦兰的牌位悲思涕泣,专望兴元柳公处有回音来,便可知钱乳娘等在何处,就好寻取梦兰骸骨。不想那差往兴元的家人回报说:“钱乳娘等众人并没一个到兴元,柳老爷也直待见了老爷的书,方知夫人凶信,十分悲痛。寄语老爷休要过伤,可早到任所去罢。现有回书在此。”梁生拆书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