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丽鸟儿是个头敌 弹弓儿做了媒人
及这个小厮捎个信儿,到溧阳家中去探探。那个小厮辞了主母并章甫,竟到溧阳章甫家里,见了青童。青童才晓得主翁在彼,就同来人搭了夜船,来见章甫。备细将不见主翁,只得回家,说了一遍。又说永侯因宁王扳招协谋造反,已扭解在京师去了。那娘子听了又惊又喜。青童又说:“宗师老爷已发科考牌,本县相公个个都去应试,官人不可在此耽搁。”那姑娘听得说,也劝他去考,只是巫娘不则声。
章甫寻思了一会,走进房内。那巫娘也进来和章甫一同坐着。巫娘开言:“官人,方才青童说考期已届,你何不作速去应试。倘得就第,我和你终身受用不尽。”章甫道:“此句话是未可必的。我也曾两番应试,未曾一第,那料得这般稳实。”巫娘道:“功名是终身大事,不可错过。”章甫笑道:“自古云:恩爱重于功名,我此去应考,倘取了一名科举,就要往南京入场,却不有好些日头耽搁。教你独自个住在乡中,早晚没人陪伴,我实是放心不下。不去,不去!”巫娘又道:“当时蔡伯喈两月夫妻,也要生擦擦的别了去应试。我和你比他,却不多了几个月了。”口虽如此硬说,心上实软怯怯的不乐。不觉将袖梢儿浥着泪痕。霎时那姑娘也踱进房来,抵死的劝他去考。又向章甫道:“你不要记挂大娘,有我在此,早晚相伴。你一心去做文章,中了科甲,耀祖荣宗,封妻荫子,不是等闲的光景。”只见那青童又来聒絮,娘子也再口硬着口相劝,章甫只得应允。姑娘即就命人去打点路菜、叫船了。娘子也即转身,在房中收抬衣裳铺盖,并琴剑书箱,交付青童。少顷,姑娘摆下几碗菜,暖一壶酒,为章甫侄儿送行。三人坐了一会,姑娘说些顺流话儿。不一霎船已来了,青童也吃了些酒饭,搬行李下船。
章甫起身别了姑娘,那娘子扯章甫到房门前说道:“官人路上客边,须要小心。你如此高才,自然进步。只是不要忘了,那日打鸟的事情。”章甫道:“有誓在先,断不相负。”又向娘子温存了半晌,说几句贴心的话儿:“但愿我此去不中,便好回来和你快活。”娘子拭泪,章甫也蹙着眉。姑娘来送下船,也暗暗落了几点眼泪。正是:
恩爱难分首,离情满渡船。
日斜郎影没,一步一回看。
当下章甫别来,却心分两处:一心思想巫娘,一心思赴应试。在这船中,乱昏昏过了几日。也不回到家下,竟到学院按临府中。却值正考溧阳本学,就去赴试。出案之日,已取了一等。耽迟几日,竟到南京入闱。列位哥,你道章甫前番在南京,做出这一桩事情,虽不大露,还不该到这旧下处歇宿便好。可奈这个青童是个下次的人,那有针线不知。这歇家胡凹鼻是个京师有名的大光棍,专拿鹅头走空,促眉害物,斩限杀人。青童倚着是个旧主人家,托得情熟。一日,这凹鼻与青童闲坐着,叫家里做下几碗菜,斟下数巡酒,与青童一言一语,偶问起你毕竟在那里寻见你那官人。青童道:“说来好笑。”一五一十,竟将章甫打鸟撞着巫娘,同逃至湖州某处躲避事情,从头说与。那光棍就心头一突,自想到:“造化,造化,坐在家里,平白地掉下一主子大钱。不要慌,那奚冠不中,不消说要吃我老胡一大钟酸酒,便中了,我也要撮他一个俏儿。”是时两人散了不提。
那章甫三场事毕,过不得几日揭榜,奚冠已中在一十三名,报子迭迭往下处来报,章甫喜不自胜。赴宴回来,一面写书,差青童往湖州姑娘处,报娘子的喜。谁知这个光棍凹鼻,早已打点船只人手,在水西门外俟候。青童领了家书,别了主人,也到水西门埠头觅船。那凹鼻却在船内相唤:“大叔,到我们船里来吃钟酒。”青童见是主人家叫他,歇下行李,竞到船里相见。凹鼻道:“大叔,你到湖州去,不要叫船了。我们也要到湖州干办事情,不若搭我们船去,更觉有兴。”青童即忙拿了行李,就在凹鼻船那里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