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七条河芦花小艇 双片金藕叶空祠
思算,奇葩异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你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辜鸳被。
玉女摇仙佩那七娘子标致,自不必说,却怎生打扮?
一步一回迟,月似花非。朱鞋凤嘴鬓鸦,栖来素烟,纱笼细玉,小扇轻提。
十载上元期,人面依稀。南金双片挂青罗,一点柔情割不断,瘦尽还肥。
原来这个七娘子,是这七条河上一个女神。十年前,袁青霞为探亲苕上,经过于此,泊舟宿歇。正是上元灯夜,祠中花灯最盛,游观士女最多。青霞也上岸入祠游玩。未几,游人尽散,花灯亦撤。一祠明月,霭然笼罩。青霞近睹女神之像,见他艳逸非常,遂扒在台上,捧了这个泥塑女神,亲了一个嘴儿,口里念道:
形躯若不仙凡隔,打叠衾裯梦里来。
题罢,不觉的欣欣自乐,就除那臂上幼时所系的双片南金挂在帐上,向女神道:“小生袁晓,借此灯月为媒,赠卿作记。”那时青霞已有数杯酒了,这些亵狎事情,不放在怀。隔了十年,在青芝坞庄上,见那使者说着“七娘子”三字,便似魂摄的一般,故道着十年前曾会一面。
那七娘子见青霞已到,不觉款步下阶,凳颜相接,同至中堂坐定。只见这些丫鬟侍女们,托茶的托茶,摆酒的摆洒,抬桌的抬桌,上灯的上灯,闹闹哄哄,偬偬簇簇,疾忙了好一会。那七娘子一会青霞,不像个乍相见的,竟是老旧相识,言投意合,口口声声,却似怪着青霞薄情,十年不来。青霞到此,色胆昏迷,看着那七娘子浑身冶态,遍体风情,那里要吃什么初会楚席,恨不得搂住妖娆,倒在帐里滚做一团,搅做一片,点得个雪消,搏得个云碎,方才快活。
说话之间,那七娘子又道了几句闲话,在那臂上取出那青霞所赠的两片南金,在手中捉弄。青霞见了,遂向七娘子道:“此金是小生幼时所系之物,不道得在娘子手里?”七娘子忽的皱了蛾眉,嗔着星眼,向青霞道:“郎君真薄情人也!此乃十年前,郎君亲手赠我之物,如何便忘记了?可怜儿家日夜系在臂上,时时不肯放心,正所谓痴情女子负心汉,便是儿家与郎君了。”青霞到也猾俐,听得此话,便松转舌头道:“娘子,我逗你耍来,难道是我幼时所佩之物,又亲手赠与娘子的,焉得忘记。只恐娘子忘记,故作此言相挑。”七娘子道:“这才是。”遂起身携青霞手:“我与你到后庭吃酒去。”两人一步一笑,走至后庭,有词为证:
沉沉夜酌,借金瓠盏,鸬鹚柄,分曹赎采明琼簿。何处人间,得似尊前乐。
事如山,投倚阁,从渠蛮触争蜗角。夜寒陡觉衾裯薄。睫未全交,梦中闻剥啄。——醉落魄
正饮酒间,青霞向七娘子道:“娘子书中说有教坊一部要某点染。何不此时唤出,请教请教。”七娘子道:“儿家亦粗知音乐,近日来集得几个丫头,将八音十二宫,装成套数。歌舞之时也曾见白鹤来翔,青鸾至止,但不能吸得海枯,敲得石烂。儿家细思,除非是拨动南金,方才有些征应。蒙郎君所赠,我知是个雌雄照儿,又不知谁是雌,谁是雄?十年相思,一旦相见。”说话间,七娘子双手捧起鸾尾大杯,满满斟着郁金香酒,笑欣欣地向青霞深深的敛枉一拜:“要郎君开指一开指。”青霞亦疾忙下跪:“何劳娘子如此过情,雌雄拆辨,也非难事。其声宏而宫者为雄,其声越而徵者为雌。拨动他时,要在八音十二宫起处作个影儿,中间打个节儿,末际掉个梢儿,自然海水干枯,石头粉烂。”七娘子听了,欢喜不胜。两个又重重叠叠说些知心话儿。不一会,用了些美味,劝了些美酒,青霞有七八分醉上来,只要和那七娘子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