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一篇霹雳引 半字不虚诬
那观保奔到赌场上,又与老穿计较道:“我娘的银子都替你们落盝,身边干净没了。还有些田地文契,怎能彀使他身离了货,将他来燥脾赌赌,省得场场稍短,缩手缩脚的输了。”穿山獭道:“这个何难,何不你假说亲眷人家接他,等他出门,就好做事了。”观保道:“有理,有理。”忙忙去问吕三官借了一只小船,系在港口,走到家里,对顾氏道:“阿姆,阿姆,喜阿姐心疼病重,姐夫自己到城里去接郎中,却好撞见我,叫我说声,要接娘下船同去。快些快些,只怕姐夫同郎中也将次到船边了。”
顾氏听得,身子酥了半边,他这女儿是喜欢的。又因吃打劫了,连日懊闷在家,儿子又要长要短,寻事讨闹,不若便去去,就接口道:“这样我决要去的,但是媳妇在家,我却放心不下,你早晚肯在家照管才好。”观保道:“这个自然。”顾氏就踅身到房中,把衣被东西细细收拾,揿做两袋。观保道:“阿姆看看阿姐,就要回来的,况媳妇也有孕在家,阿姆住不多日子,何消得这等收拾?”顾氏道:“前日着了手,恐不谨慎,也没甚的,等我带了去放心。”顾氏停当了,叫顺姐媳妇分付道:“早晚门户小心,百事看我面上,耐烦他些,等我回来,调停他去做些生意。”顺姐道:“婆婆放心。”说罢,婆媳两个都滴下泪来,惨伤伤的出门。
那观保挑着随后,心中就双照元色了,想道:“指望骗他出门,动手内囊,今货不离身,一担去了,罢罢罢,说不得了!”一程引到船边,叫母亲下船。坐得一会,便道:“姐夫说的,若是阿姆落船,叫先开去,不必等他,他随后搭船赶来。”说罢,他就动手摇了,摇到傍黑,到一水面深阔之处,观保走到顾氏身边道:“阿姆立立起,你身下漏了!”
顾氏才立起身来,那观保尽力一推,“扑通”一声响下去了,就拼命摇回,飞箭似快。可怜顾氏下去,几口急水,就完事了。看官,你说做得干净么?人不知,鬼不识,我但不知他的心是甚么做的!咳,这——
罪到万恶处,天诛不待时。
那观保摇到黄昏尽,将船还了吕三官,就将一担东西寄在他家,说“我明日来取”,一径回家敲门。顺姐已料丈夫送去,今日是不回的。早早闭门睡了。及至开门,吃了一惊,问道:“娘呢?”观保道:“送到姐夫家了。”顺姐道:“姑夫住在临平。往回一日多路,下午出门,怎么往回得及?”
观保道:“半路上有船来接去了。”顺姐道:“你自然该送去,也好顺便望望姑娘。况且目下时势,路上好不干系。”观保道:“我记挂你独自在家,巴不得回来。”顺姐道:“你终日终夜在外,何曾晓得记挂家里!”顺姐见他话儿两三样,只管打破沙锅问到底,观保使性道:“厌得紧!我辛苦要睡了。”只听天上隐隐雷声,沙沙的下雨丁,顺姐一发慌了,问道:“娘若此时未到,如何是好!”观保道:“此时自然到哩,不要你絮聒!”
看看一阵一阵轰雷只在当头,电火钻得彻户。观保滚来滚去,冷汗如雨。要顺姐点了灯,将被蒙了头,东躲西躲。顺姐道:“雷是常响的,一个男子汉,如何这样怕得紧?”观保道:“不知今日有些怕,待我躲一躲。有只缸在此,我蹲着,你可合在我头上。”顺姐一头好笑,依他将缸覆了。
只见雷声愈猛,山摇地动的。一个霹雳脱将落来,却在观保家里,火黑之云,缭绕满室。少顷雷息,顺姐走到缸边去听听,寂无人气。将缸儿扣扣,不闻人声。将十指衬进缸口,吃尽老力的揭了半晌,一毫不动。
天将亮了,顺姐只得走到几个紧邻,央他来相帮。一个两个通不济事,直等叫了男男女女六七个人,一齐掀开。不开犹可,一掀开来,这一惊非同小可。众人揭开缸来,却是一个鲜血淋淋割去头的尸首。连顺姐惊得牙齿对打,半个字也挣不出来。内中一个老成的邻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