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览插画如见小儿女 拈纸牌狂骂老祖宗
再没藏得点墨,所以他手执书目,仔仔细细的认明了新字,又认明了新字的位置,自道提纲挈领,万无一失,可不愧买书的老断论了,谁知千不买,万不买,刚刚错买了一本讳莫如深的交合论呢。沉鱼是素性好胜的,到了这时候,方悔自家从前不曾多读几年的书,以是于露出马脚,现吃只种眼前亏了。又想起方才振华馆执事人,只管望着咱们,注目直视,笑的笑,瞧的瞧,瞧了复笑,笑了又瞧,当时原解不出这疑团,如今看来也为只一册新笑话咧。正懊恨痴羞间,剧场散了,数千观剧人,恐后争先,各自夺门而出。沉鱼尚自侧着头,端坐不动,莺娘道:“姊姊,你可寄宿在这里么?”沉鱼爽然道:“啊呀呀,我好似聋若聩,满剧场人已走去了十之六七也。徐先生呢?”
鹏飞笑道:“你们先走,我自有道理。”沉鱼也不和他客气,即离起身向外,于是一师两弟,杂在稠人中,慢慢吞吞,轧出影戏馆的红帆大门帘。鹏飞为随护爱徒起见,因推让沉鱼、莺娘疾行先走,自己愿作殿军,拓开左右手,步步留心,似恐有人挤上前去个样子,再加侧厢里一辈子学生,色星高照,历乱皮靴声,咭咭咯咯,一大帮的紧紧相随,鹏飞睹此情形,还怕他们放去色中饿鬼的恶现状,故所以分外着意,跑了一阵,果然背后钉死鬼,嘴里又唠唠叨叨,抄袭方才的旧文字,颠倒横竖,抖得熟烂婆罢弥,总不杂乎搿特换痕,卖哀槐哀夫。徐鹏飞虽没学过英文,然而此种口头禅,差不多拉东洋车的也听得来。
何况他拥臬比,坐讲台,皇然教育大家,岂有反被他们瞒过,只是搿特换痕一语,尚有些儿疑义,然即此例彼,也可知决非好字面,要想站住了身,把他们抢白一顿,转念使不得使不得,他们人数很多,争执起来,难免众寡不敌。况且马路上面自可憎的印捕,异常蛮野,动不动去巡捕房里等一夜,倒不合算呢。
多一事勿如少一事罢。想到其间,势如燎原的无名火,顿然煨下去了。就此三人头足不停步,抄出胡家宅,鹏飞意中将唤了车实时归校,那知道莺娘、沉鱼肚皮竟饿到背家里去呢。沉鱼再也熬耐不住,便说道:“妹子,咱们且觅个饭馆,吃些东西罢。”莺娘道:“原是,我也饿得苦了。徐先生,左近一带,可有那又清净又精致的饭馆呢?”鹏飞道:“妹子们,别是没吃夜饭么?”沉鱼道:“不差。”鹏飞笑道:“好妹子,只索性饿了罢,你看来首海国春,对面聚宾园,都关得铁桶相似,更从何处觅啖饭所呢?”沉鱼道:“只便如何?”鹏飞踌躇半晌道:“嘎,有了,可回到胡家宅,吃四如春远近驰名的水饺子罢?”沉鱼道:“妹子,好么?”莺娘道:“急何能择,还论什么好不好呀?”
说着,复从六马路自南至北,直望四如春来。许多学生尽管无歇无休,喧喧嚷嚷,间接的跟着二女改操本国言话,诙谐调笑,讥刺品评,迥轶出规则文明之外。鹏飞听他们越说越可恶,好好个学生,竟恣意虐谑,变成竹杠名家的口气,心里倒未免寒势势咧。莺沉两姊妹,略听了一二语,觉得句句刺心,耳红面赤,恨不得请他们吃个巴掌,才出心头之气。不一会已至胡家宅,师弟三人,便极吼吼的赶进四如春乱叫堂倌,说道:“不拘何物,有多少拿多少来。”堂倌依言,把水饺子、肉馄饨一切店内底货,煮熟了,连托了两大盘过来,任他们吃个畅儿,吃的很起劲。个辰光,瞧瞧店门口一般浮头学生,原旧站在那里,彷佛排队欢送个势子。沉鱼看了确是可气可笑,莺娘道:“姊姊,快休看他,他们只顽皮小孩子,给不得好面孔他看的。”鹏飞顺口道:“此话极是,他走他的路,我干我的事,不理会他,方是正当第一办法。”沉鱼笑道:“我怕不知呢?”
说着,鹏飞惠过于钞,将手巾抹了抹嘴,说道:“妹子们,跑得辛苦咧,暂坐此权等一等,我去雇了马车来,咱们同车归校罢。”莺娘、沉鱼各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