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陪嫁童妄思佳丽
原来巧云犹是处子,莺声怯怯,几闻于外,幸亏秀童乃是初试黄花,毕竟不是老棘,故此不至十分狼狈。二人匆匆见意,起来时两个衣裤上,俱染得鲜红累累,相视而笑。正在余情不断,忽闻内里大呼秀童,二人遂踉跄而散,不题。
再表化成。当日作文只做得半篇胡说,那中后四股,就求神拜佛,喊叫爹爹、奶奶,也再挣不出一句了。时天色将晚,又一心贪玩,遂将自己做的前半篇誊好,却要将秀童文内后半篇凑上,又不知他的中股是那里话头,没奈何拿来,从前至尾,逐个字一数,总算一算共该多少字,就平中分开,却将后半篇不管是起句尾句,是也字是哉字,只照所算之数写起,整整一字不改,誊完竟送与先生看。那先生看了前半篇,又气又好笑,口中乱骂:胡说,狗屁不绝。提起笔来一顿乱叉,及看到中间,不但气不能接,且摸头不着。再细心一看,才知是半句起头,且又是一个起服,却做得甚好,一直看至中后四股,愈看愈好,不觉击节叹赏,因失笑道:“这个畜生,不知那里抄写程文,乱来塞责。”又思量道:“若是刻文,我怎未见?难道我把这样好文,竟做了败选不成。”遂忙唤化成问道:“你后半篇文字,必是程文,是那里抄来的?”化成道:“是我肚里做出的新文,不是什么程文。”先生道:“胡说。那有前半篇放屁,后半幅烧香的?好好直说,还不打你,若再瞒赖,决不饶你。”化成见先生识破,就不敢支吾,只得说道:“后半幅是小厮秀童做的。”先生越发不信,就要取板子吓他,却值戚公进来,先生言其所以,戚公取文一看,见前边的烂胡说,也不禁失笑,将儿子一顿肥骂;看看后面半篇,啧啧称好。问化成道:“这是何人之文,被你写来。”化成道:“委实是秀童做的。”戚公也不能信,化成道:“秀童未死,何不唤他来一问便知。”戚公大为惊,还半疑半信,连声呼唤秀童。
秀童正与巧云才完了风流事,一闻叫唤,二人忙踉跄奔出。秀童走到戚公面前,戚公笑容可掬问道:“你昨日替二相公做文的么?”秀童应道:“不曾。”戚公道:“但说不妨,我不责备你。”秀童道:“做是偶然做了一篇,却不曾替二相公做。适间之作,还在二相公身边。”戚公就唤儿子取他原稿,细细看阅,着实称赏,胸中还有些疑惑,不能深信,就同先生当面出个题目考他。秀童这遭要显手段,用心想一想,也不脱稿,瞬息又挥成一篇。戚公见他笔不停留,文不加点,顷刻完篇,已觉骇异,颇有几分喜色。及看了这篇文字,比前那一篇更胜十分,不觉心服,大惊大喜道:“若据这文才浑厚,不但是两榜中人,且大有受用,决非下流教靠(辈)之人,其中必有缘故。”遂带秀童进内,与夫人共相盘问他家乡来历。秀童尽以实告,又求切勿外扬,惟恐哥嫂得知,又生他意。戚公夫妇甚是怜悯,就吩咐他服侍,却与二相公做个伴读,不必又听杂役。
自此秀童只在书房听唤。他倒也有自知之明,料想小姐是今生今世不能得到他受用的,故此将这个无益妄想撇下,若遇着情不能释时,便将巧云聊当小姐,在暗中叙叙,所以倒得安心自在。那先生见他有这样才学,也不把他作小厮看待,反着实敬重爱恤他,又叫他有暇时,也尽着读书,再不阻挠他。秀童竟学问越进越长了。
不知后事竟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