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奸谋鬼赔钱折贴
忍住,也不则声。杨二见他不招揽,暗自着急道:“碎我!只当晓了这半日的胡说,他竟像个哑巴也似的金口也不开一开,我自己倒老大有些没趣起来。说不得我如今老着脸且坐,再挑他几句,看他如何?”遂大着胆,走向前,嘻着一张嘴正待开言,那海氏满腔怒气,正按捺不住,见他动脚,就心头火起,勃然大怒,厉声道:“休得出言无状,屎口触人!我们眼不识人,误与狗彘来往,好不知分时,不识时务,还不跑你那狗路!今后若再走至我门口闯魂,枭了你的狗皮,打断你的狗腿。”杨二见他大声骂詈,入骨的叱逐,吓得魂不附体,又羞又怕,抱头鼠窜,急急跑出,缩颈而奔。飞也似的一直奔至家中。心头上突突的乱跳,把舌头伸了两伸,道”好利害女子,好凶逾妇人。那样个温柔模样,怎这等个惫赖性子,几乎把我胆也吓碎。”又跌足道:“这个凶妇料然断不可再犯,我就做个断门铳也罢了。只是我一向与他丈夫交往为何,且白花花去了若干酒食米粮,又吃他借去几两松纹,这是那里说起,那里晦气。他又是个穷鬼,怎么有得还我。真是人该倒灶,就撞着这不凑趣的冤魂,莫说我明日不敢上他门去取讨,今日他丈夫回来晓得,只怕他明日还要上我门来吵闹哩!”遂整整的愁了一夜,不曾合眼,第二日还躲在家里不敢出头。
那知海氏虽然贞烈,却有德性,恐对丈夫说知,未免就要生事,一则在逆旅穷途;二则丈夫是个柔弱书生,恐反为人所笑;三则恐传扬开去,名声不雅。故此丈夫回家,他却一言不吐,只作无意中劝丈夫道:“杨二是酒奴小人,毕竟是个市井奸险,外貌虽恭,内怀不轨,这样人相与他无益,还该远他为是。以后凡是这种人,不但不可带他家来,你连话也不该与他说,我们如今在客途患难之中,你若再与这等匪类相交,就难保无祸,你须谨慎要紧。”有量心中不以为然,也只点头唯唯而已。正是: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说这杨二怀着鬼胎,把门闭得紧紧的,坐在家里,惟恐有量来与他寻闹。捱至第三日,天色平亮,他暗自哝■道:“靠天造化,若再今日不见动弹,就没事了。”正说不完,忽门上乒乓乒乓敲得乱响。心中着忙道:“不好,不好!我是死也,定是那话发作,我说今日定挨不过,怎处,怎处?”登时胆战心惊,弄得开门不好,不开门又不好。又听得外边叫道:“杨二老,怎这时还不起来做生意?”杨二再侧耳一听,认得音声是漕船上运卒林显瑞,始放心走出开他进来,复又将门关上。
原来这林显瑞是漕船上卒魁,极其不良,最为无赖,与杨二甚厚,颇其习狎。因连日河中水涸,船滞未行,每日只与杨二宿娼醉酒,赌博弄人。这两日以有事未会,今日特来寻杨二小饮。显瑞见了杨二笑道:“两日不见,你怎就瘦了。”杨二哼哼的装做病容道:“再莫说起。我连日得了个虚心病,几时害死。”显瑞笑道:“这个症候,果然就有此奇幻,既是如此,我就与你起病。”二人遂取两碟小菜,几壶热酒,就在榻前对饮。吃得半酣,杨二心犹在海氏,又放不下那些所去之物,肚里打稿儿,思量事若不成,怎生设个计较,转央林显瑞去取。心里这般想着,却也无心贪饮,显瑞勉强相劝,刚饮得一杯落肚,猛听得门外有人叩响,说道:“二哥在家么?”这一声分明是陈有量的声音,杨二说:“这事有些作怪了。”又听得门响之声,吓得大惊非小。
不知的确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