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假虎威古玩流殃 奋鹰击书生仗义
紧。有司无可奈何,自常至苏,苏州朋友见他穿红进城,把《千家诗》改两句嘲他道:
指挥飞作白蝴蝶,千户染成红杜鹃。
又诌一个笑话,用著两句《浣纱》曲子道:
胥门有神人,头大如车轮。一个呆鼻子,抬他用四人。
满街这样传笑。王千户恼了,道:“我知道苏州朋友极轻薄。前日在王家,这干人将我玩弄,又不救我。我正不能忘情,他倒老虎头上来揉痒。”心生一计,说收到古书,恐有差错,取各学生员查对,仍要他抄誊副本。先是一班到他公署里抄誊,早进晚出,饥得腰瘪肚软。那带来京班,还嚷乱道:“字写得不好。”不肯收他的书,要诈钱。这些来受气的秀才,出来一传,外边反乱了破靴阵了。墨兜鍪乌云一片,蓝战袍翠霭千层。皂靴脱脱壮军声,腰际丝绦束紧。尽道百年养士,何尝受役阉人。卷拳攘臂竟先登,排个簸箕大阵。先在学间聚齐,随见吴长两县县官,你一声,我一句叫。县官不知向那一个回答,只说:“原没这事,你们还到上边讲。”又到府间,府官道:“秀才原是奉朝廷作养的,岂有取去抄书之理!你们去对他讲,要到道前,并见抚按。”只见远远道子来,是王千户拜客。这些秀才便也破口道:“你这奴济!在王家掇茶掇水,服事我们相公的。今日暴得人身做,怎敢来惹我们相公!”夺板子,扯轿扛,乱打将来。秽言恶语,也听不得。瓦片石块,夹头脸打来。王千户见不是条,叫:“快走!快走!走得快,有重赏。”后边一个轿夫,去夺轿扛,被秀才拿住打。只得三个,牛头扛扛了。飞赶到得衙门,叫“快关门,快关门!”等不得到堂落轿,头门边便已跳下轿,往里一跑。已是:
乌纱双翅折,绣服满污泥。带落花银片,真如落水鸡。
这干秀才已赶到,将他大门打得梯样,头行牌打得粉碎,口中只要拿出去打。那看的人,又来助兴。秀才喊一声,他喊四五声不绝。秀才已住,他还打个不休。弄得王臣:脸中五色浑无定,身上三魂莫可寻。无可奈何,与后司计议道:“秀才原是破靴阵,不好惹的。如今只除免他抄对,散他去罢。”两下计议,写上一面白牌,写的心惊,写得差,揩去又写。那王千户战兢兢标朱,那点不知点在那厢,日子全不成字。道:本卫上供书籍,俱已倩人,诸生姑免。叫人拿去门上挂,那个敢去。捱不过,一个大胆的拿了,从打碎门洞中塞出。一个秀才,扯住正读。一个在侧边嚷:“好大胆奴才!我们要你免?只是打!”一声喊,在隔墙石头瓦片,如雨打进。近墙的屋上瓦,没一块完全。王千户道:“怎处?不如走罢。”却舍不得这些诈来银子。众人道:“免字不好,换个字哄他散罢。”商量一会,改作:本卫上供书籍,自行倩人抄誊,诸生各回肄业。写了,弄得出去。众秀才道:“诸生也不是你叫的。”仍旧嚷乱。王千户道:“诸生二字不好。终不然,称列位相公。”后司道:“没这行移体。”一个道:“只著人口传。道以后抄书,不敢相劳,列位相公请回。口说无凭,不害体面。”一个道:“只说,他也不肯准信。”王千户道:“三十六著,走为上著。”自己换了衣帽,连婢妾也叫穿了男衣,打通后墙逃命。却是后司道:“不可。我们走得多远,被他赶上拿住,打做稀烂。只除把钦给银两搬来,摆在堂上。大开仪门,他若进来,就把抢劫赖他。秀才晓得道理利害,必不敢来,可以退他。”众人齐声道:“好!”不问钦给诈赃,忙忙的将来摆了。自己躲在深处,叫人将大门闩拔去,飞也似跑进。这众秀才正闹嚷时,忽见衙门划然大开。众人恰待赶进,早见堂上雨道,并月台上,一片雪白排满,都是木屐样大元宝。一似:
梅开庾岭玉,风卷浙江潮。
那秀才果然道:“列位不可告次!这厮待把钱粮涂赖我们了。我们莫进去,只围著守著,绝他水菜。”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