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善继欺弟家业不平 母子商酌公堂诉情
布衫,替他摩那头上肿处,不觉两泪交流。有诗为证:
少年嫠妇守遗孤,食薄衣单百事无。
只为家庭缺孝友,同枝一树判荣枯。
梅氏左思右想,恐怕善继藏怒,到遣使女进去致意,说小学生不晓世事,冲撞长兄,招个不是。善继尤自怒气不息。次日侵早,邀几个族人在家,取出父时的(亲〕笔分关,请梅氏母子到来,公同看了。便道:“尊亲长在上,不是善继不肯养他母子,要撵他出去。只因善述昨日与我争取家私,发许多说话。恐怕日后长大,说话一发多了。今日分析他母子出外居住,东庄住房一所,田五十八亩。都是遵依老爹爹遗命,毫不敢自专,伏乞尊亲长作证。”这伙亲族,平昔晓得善继做人利害,又且父亲亲笔遗嘱,那个还肯多嘴,做闲冤家。都将好看的话儿来说。那奉承善继的说道:“千金难买亡人笔。照依分关,再没话了。”就是那可怜善述母子的,也只话道:“男子不吃分时饭,女子不着嫁时衣,多少白手成家的。如今有屋住,有田种,不算莫(没)根基了。只要自去挣时,得粥莫嫌薄,各人自有个命在。
梅氏料道:在园屋居住不是了日,只得听凭分析。同孩儿谢了众亲长,拜别了祠堂,辞了善继夫妇。教人搬了几件旧家火,和那原嫁来的两只箱笼,雇了牲口骑坐,来到东庄屋内。只见荒草满地,屋瓦稀疏,是多年不修整的。上漏下湿,怎生住得?将就打扫一两间,安顿床铺。唤庄户来问时,连这五十八亩田,都是最下不堪的。大熟之年一半收成还不能勾。若荒年,只好赔粮。梅氏只叫得苦,到是小学生有智,对母亲道:“我弟兄两个,都是老爹爹亲生,为何分关上如此偏向?其中心有缘故。莫非不是老爹爹亲笔?自古道:家私不论尊卑。母亲何不告官申理。厚薄凭官府判断,到无怨心。”梅氏被孩儿题起线索,便将十来年隐下衷情,都说出来,道:“我儿休疑分关之语,这正是你父亲之笔。他道你年小,恐怕被做哥的暗算,所以把家私都判与他,以安其心。临终之日,只与我行乐图一轴,再三嘱付:其中含藏哑谜,直待贤明有司在任,送他详审,包你母子两口有得过活,不致贫苦。”善述道:“既有此事,何不早说。行乐图在那里,快取来与孩儿一看。”梅氏开了箱儿,取出一个布包来。解开包袱,里面又有一重油纸封裹着。拆了封,展开那一尺阔、三尺长的小轴儿,挂在椅上,母子一齐下拜。梅氏通陈道:“村庄香烛不便,乞恕亵慢。”善述拜罢,起来仔细看时,乃是一个坐像,乌纱白发,画得丰采如生。怀中抱着婴儿,一只手指着地下。揣摩了半晌,全然不解。只得依旧收卷包藏,心下好生烦闷。
过了数日,善述到村前要访个师父讲解,偶从关王庙前经过。只见一伙村人,抬着猪羊大札,祭赛关圣。善述立住,抬头看时,又见一个过路的老者,拄了一根竹杖,也来闲看。问着众人道:“你们今日为甚赛神?”众人道:“我们遭了屈官司,幸赖官府明白,断明了这公事。向日许下神道愿心,今日特来拜偿。”老者道:“甚么屈官司?怎生断的?”内中一人道:“本县向奉上司明文,十家为甲。小人是甲首,叫做成大。同甲中有个赵裁,是第一口针线。常在人家做夜作,整几日不归家的。忽一日出去了,月余不归。老婆刘氏央人四下寻觅,并无踪迹。又过了数日,河内露出一个尸首,头都打破的,地方报与官府。有人认出衣服,正是那赵裁。赵裁出门前一日,曾与小人酒后争句闲话,一时发怒,打到他家,毁了他几件家私,这是有的。谁知他老婆把这桩人命告了小人。前任漆知县,听信一面之词,将小人问成死罪。同甲不行举首,连累他们都有了罪名。小人无处伸冤,在狱三载。幸遇新任滕爷,他虽乡科出身,甚是明白。小人因他熟审时节,哭诉其冤。他也疑惑道:酒后争嚷,不是深仇,怎的就谋他一命?准了小人状词,出牌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