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应风云众正齐纠 震雷霆巨奸南窜
鹊噪疏林落日,雁飞斜月凉天。漏残酒浅未曾眠,往事思量欲遍。众正齐来笔底,巨奸再到毫尖。喜逢新主事堪传,独断独行几见。《西江月》
君子落得为君子,奸臣枉了做奸臣。
试观昔日权珰事,落日荒凉照阜城。
且说魏忠贤失了势,只赖徐应元于中解救,别无依靠了。不料又有不识时务的江西官,要造隆德祠以颂忠贤功德。本才上了,忠贤心慌,流水也上一本道:“久深建祠之愧,愿把造祠钱粮解充辽饷。”崇祯便准他的本,批道:“凡各省有未兴工的都行停止,钱粮解助辽饷。该部知道。”
只因这奏造祠一节,又动了前日参崔呈秀的工部陆澄原的念头,向同僚们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必擒王。怎丢了那魏忠贤,却去找崔呈秀?”于是开列四款,直指时事。本上第一款是正士习,说“台省不闻,廷论惟以称功颂德为事。”二款是纠奸邪,说“崔呈秀不奔母丧,贪位恋禄,忍子无亲。”三款是安民生,说“宜罢立枷之法,缉事专归五城,庶卫厂不得弄权。”四款是足国用,说“省事不若省官。今各处俱建生祠,是以有用之财,糜无用之役。”崇祯看了,明知他说的是,但因即位未久,不要处得忠贤太骤了,因此在本末批道:“陆澄原新进小臣,出位多言。本当重处,姑不究。”
过了几日,又有个兵部主事钱元悫也上一本,把古来大奸大恶逐件比拟魏忠贤道:“称功颂德遍天下,胜于王莽之妄引符命。列爵三等。畀于乳臭,胜于梁冀之一门五侯。遍列私人,分置要津,胜于王衍之狡兔三窟。舆珍辇宝,藏积肃宁,胜于董卓之坞私藏。动辄称旨,钳制百僚,胜于赵高之指鹿为马。诛锄士类,元气伤残,胜于节、甫之钩党连众。阴养死士,陈兵自卫,胜于桓温之壁置人。广开告讦,道路侧目,胜于则天朝之罗织忠良。种种罪恶,万剐不足以尽其辜。或念先朝遗奴,贷忠不死,勒归私第。魏良卿等速令解组归乡。以告讦获赏之张体乾,夫头乘轿之张凌云,委官开棍之陈大用,长儿田尔耕,契友白太始、龚翼明等,或行诛戮,或行斥放。庶几朝廷肃清,海内允服。”这本一上,崇祯却浑沦的批道:“该衙门知道。”就与前批不不同了。
魏忠贤见件件皆真,毫不假借,就有七八分慌张了。他那一班党羽吴淳夫、李夔龙、田吉、阮大铖、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凡挂弹章上的,都上本告病乞休,或自陈不职求罢。崇祯一一准与回籍。有诗为证:
当年气势一何豪,今日谁知一旦消。
狼狈辞朝出都去,长途杳杳草萧萧。
且说客氏,与魏忠贤原是一路人。当时里应外合,逞势弄权。忽换了新天子,竟有些用不着客巴巴了。侯国兴被人参处,弃职在家。客氏常来与魏忠贤商议,道:“这些官儿,你也动一本,我也动一本。倘或新天子一时听信,把我等来难为,如何是好?”魏忠贤此时一些威风也没了,说着便哭。他说:“罢了我了,罢了我了。咱们何等权势,如今火灭烟消。虽不曾夺咱的印,你道白虎殿管事,可是好差使么!且朝里官员,都是说咱不是的。论将起来,倒该辞了那印,省些是非;又怕辞了印,越发失势。欲把三个侄儿爵土让了,可惜从前枉用心机。真正左不得右不得,死不得活不得。思量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客氏也掉泪道:“咱与魏老爷竟像是一个人。俗言说的,你身上也有我,我身上亦有你。如今你失了势,真正唇亡齿寒了。教咱娘儿两个怎好!咱和你结拜的时候,蒙你送的几个标致孩子,也都大了。咱每夜和他一床儿睡,弄得亲亲热热,好不有趣。谁想前日合了伙偷了咱的东西,逃走了三个。只剩得一个,又是这几个里头咱不十分喜欢他的。却不又可惜,又气苦。”魏忠贤道:“看来世上只奉承有势的,连财也还是第二样哩。咱如今失了势,恐防是非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