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美佳人智谋观音堂
分两头。却说荆州有一孀居,姓何,丈夫曾为执戟郎官,中年弃世,坚心守节。一日自己叹道:“老身年逼桑榆,门户萧条,又无子息,止生一女,貌颇倾城,还不曾许嫁。我想这等一个女儿,那怕没有佳婿?只是一件,老身止靠着半子终身,须要寻个财主人家,才好倚仗他过日。怎奈家赀与才貌,再不能够两全。有钱财者,定然愚蠢。具姿貌者,一定贫穷。所以蹉跎至今,未谐佳偶。唉!不知等到何年,才遇着个佳婿。我儿你如今已长成了,为娘的要与你择一个佳婿,方称心怀。谁知家赀才貌,总不能够两全,只恐怕你虚度年华。只为这穷村坊,没人知觉,因此上佳婿难招。谩说是呆郎婿,高骑骏马,何曾见轻裘子弟,貌似花容。”何小姐背面暗说道:“人家择婿,从不像他,只是问人家的家私,又要问人家的才品,如此择选,则除非东家吃饭西家睡,好教我哑子一般,有口难言。
不如把终身,付之东流。”正是: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却说张一妈,在田家得了要娶一个美貌佳人,因说道:“田官人因为邹小姐住了静室,不肯与他近身,他许了我一个元宝谢媒,要娶个绝色的女子。我想何家小姐,是近来第一个佳人。况且他的母亲,又要选个富豪女婿,正好合着这个机关。
只是才郎十分丑陋,配那小姐不来。我只好把左话儿右说倒,要极赞他十分标致,何夫人才肯应允。要晓得从来的假话,都出在媒人口里。这瞒天说谎,不是我起的。走东走西,转弯抹角,不觉也就走到何家门首,不免进去。你看他母女两个,正在一处说话,待我进去见了他:何夫人万福!小姐安好!”何夫人道:“一妈,好几时不曾见你,你一向好么?今日光临,有何见教?”张一妈道:“做媒的谅无别话,不过是联姻结娅。”何夫人道:“是那一个?家世何如?可养得亲眷起么?”张一妈道:“若论家私,只怕石崇也比他不得,门户也算得第一。”何夫人道:“这等说,他的容貌何如?”一妈道:“若论他的面庞,实过潘安。”何夫人道:“他胸中才思,却怎么样?”
一妈道:“才学堪夸,虽不曾名登金榜,却也曾梦里生花。”
何夫人道:“既然如此,他姓恁名谁?住在那里?”一妈道:“这位郎君,叫做田北平,是天下有名的财主,就住在本地。”
何夫人道:“我也闻得荆州城里,有个姓田的,是豪富家。这等看起来,家资定是好的,不消查问得了。只是一件,”指着女儿道:“你看这等如花似玉的人,若不是俊雅郎君,如何配得他上。你方才的话,我还不十分信得,若是果然生得好,待我面看一看何如?虽然豪富大家,也须要仪容俊雅,免得俏鸾凰被凡禽跨。”一妈道:“夫人若还不信,放心不下,请去卜一卜就是了。”何夫人道:“亲眼见了,胜过占卦。”一妈背后暗想道:“这等说来,是一定要相的了。也罢,待我用个计儿,叫他央个标致男子,充做自己,与他相就是了。”转面对夫人说道:“夫人,相也不难。他的相貌,是十看九中意的。
任凭相就是了。”夫人对女儿说道:“如此极好。我儿,这等说,你明日也亲自相一相,省得后来埋怨母亲。”何小姐背后暗说道:“这也是终身的事,顾不得什么羞惭,到明日也要暗地里清清白白看明他也,还怕情人眼内易生花。”夫人道:“既然如此,我娘儿两个,要到菩提寺去进香,你引他到寺中来,待我相一相,就是了。”张一妈道:“谨依尊命,如此告别了。”
媒口从来是不骗,耳闻不如亲目见。
饶伊口内坠天花,难逃我双眸似电。
话说张一妈,别了何夫人,一直走到田家来回信。不想田北平,自从央托了张一妈,去寻一头美貌姻亲,终日在中堂等候回音。一见张一妈来了,连忙开言问道:“所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