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遇酷吏简缺变烦难 受严刑良民负冤
借钱的时候,总得有个中人,这中人是那个做的?”张进财道:“从前借钱的时候,为着数目小,所以未曾要他写纸,也没有中人。”老爷道:“这便是你错了。”刘二瘸子一见老爷不帮张进财,便得了主意,得意洋洋的说道:“回青天大老爷的话,姓张的这个杂种最会讹人,顶不是个好的,老爷得重重的办他一下子才好。”老爷骂道:“要你多嘴!老爷眼睛比镜子还亮,要你插嘴做什么?”几句话骂的刘二瘸子不敢做声,然而心上甚是高兴。老爷回头对张进财道:“你无凭无据的事,可以打得官司的吗?既无凭据,你可晓得你就有诬告的罪吗?”张进财道:“小的不过同他吵吵嘴,本来不要打官司的。”老爷道:“你不要打官司,是谁叫你来的?”张进财满堂周围望了一遍,指着一个衙役说道:“是他叫我来的,他说老爷坐了堂,等着要审官司,所以就招呼小的来的。刘二瘸子不肯来,是小的把他硬拉了来的。”老爷道:“放屁!我老爷在这里,就不准你们吵嘴,吵嘴就要办的。”张进财道:“小的何敢吵嘴?他欠小的钱,不还小的,怎么能叫小的不问他讨呢?”老爷道:“你又来,有中人有凭据,准你去要,你如今一无中二无据,既同人家吵闹,又要诬告人家,本县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这种刁风⑿断不可长。”喊一声拉下去,左右衙役轰的答应一声,立刻把张进财拉下按倒。老爷又喊一声打,便劈劈拍拍一五一十的小板子打了下来。从来州县衙门,掌刑的皂隶⒀,这小板子打人,都是要预先操练熟的,有些虽然打得皮破血流,而骨肉不伤,亦有些下死的打,但见皮肤红肿,而内里却受伤甚重。有人说凡为皂隶的,预先操练这打人的法子,是用一块豆腐摆在地下,拿小板子打上去,只准有响声,不准打破。等到打完,里头的豆腐都烂了,外面依旧是整整方方的一块,丝毫无动,这方是第一把能手。凡是犯罪的人,晓得自己理屈,今日难免责打,必须预先花钱给这个掌刑的,托他留情些,这板子下去,是有分寸的,只要打得响,纵然皮破血流,决无妨事,过两天就会好的。若是不花钱,这板子打下来,记记是死的,大腿上不免就要受伤。此是天下当皂隶的通病。除非废去小板子不用,如若留着小板子,他们这个权柄是有的,老爷纵然明知道,也无可奈何他的。闲话休提。
单说这被打的张进财,他坐在家里,因为问人家讨三吊钱的账,人家不给他,彼此吵闹了几句,不料被县衙差役听见,便上去兜揽他⒁,说老爷如何精明,如何不要钱,劝他去打官司,是他自己一时不合⒂,也不想想为着三吊钱,事情很小,而且没凭没据又无中人,只因听了差役的怂恿,便尔⒃将刘二瘸子扭进,以为碰着这样的清官,一定可能打赢官司的了。岂知大谬不然,老爷问了几句话,扳住一个理性⒄,叫他开口不得,登时竟拿他打起来,这可是梦想不到的事。他一来未曾预备打官司,二来就是打官司,顶多老爷不替他追钱罢了,也决计不曾料到自己挨打,所以这些掌刑的皂隶跟前,竟丝毫未曾关照。加以新官厉害,不准要钱,而且他们这些当差役的,这日自从早晨伺候本官出门,一直未曾停步,回来又要站堂,老爷是吃过饭的,他们却饿着肚皮,分立两边,若是溜了出去,又恐老爷呼唤,倘若不到一定又加责罚,为此亦是满肚皮的没好气,也要借此发泄,所以这张进财的一顿打,竟其非常吃苦。县太爷在省城发审局⒅里问案,打人是打惯了的,而且自己还能够造出多少刑具治办强盗,任你有多大本领也禁受不了。熬了半年,才博得这个长于听断的名声,所以他不打人则已,一打总是一千起码。这番张进财总算晦气,平空的挨了一千板子。怩股上早打了两个窟窿,打完之后,由两个人搀着上来跪下,又被老爷吆喝了两句,吩咐:“押三个月,期满释放。刘二瘸子无干斥释。”原被二人叩头下去。老爷见没了事情,方才退堂。
不知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