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盼佳期巧锡嘉名 轻民命迭施峻
了。当下经过铁箍之人,陆续把口供一一招认,画押收监。魏剥皮低头一想,这些强盗本事极高,虽然打下监牢,只要看守的人稍些松懈点,就难保不乘空逃走,逃走重犯,本官例有处分的,必须想得法儿,叫他们行走不得,方才妥当。他在堂上审了半天的强盗,其时已有午牌,须得退堂吃饭过瘾,下半天再出来发落,便命将诸盗带过一旁,暂派差役看守,自己退转签押房吃饭。一时饭罢,躺在炕上抽烟,又命人请了刑名老夫子来同他商量。刑名老夫了便在他对面躺下。言谈之间,魏剥皮请教老夫子,要想个法儿,免得他们逃走。这位老夫子也是个老刑幕,见多识广,正打算回答东家,不提防外面走进一个老婆子来,拿手指头指着魏剥皮的脸,正待数说,却是一口痰在喉咙口,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这老婆子进来的时候,身上衣服穿的甚是朴素,魏剥皮拿眼瞧了一瞧,认得是他母亲,他却是只顾抽烟没有站起。刑名老夫子见东家高卧不动,还当是衙门里使用的女仆一流,也就躺在这边,昂不为礼。后来魏剥皮抽完了这一口烟,方慢慢的坐起,问老太太出来,有事何务”谁知老太太早气的不能言语了。刑名老夫子到此,方知是居停主人②之母,只得起身以礼相迎。魏剥皮此时也不暇问老太太出来是何命意,连忙骂跟班的,为何容老太太跑进签押房来。一面闹着,上房亦就得信,丫环仆妇出来了好几个,才把老太太架了进去。
列位要晓得,这魏剥皮秉性虽然很鸷③,他老太太为人却是慈善不过。今日因儿子私造匪刑,拷问强盗,他便动了矜恤之念,意思想趁儿子退堂之时训诫他一番,教训他以后不可如此。岂料看了儿子的倨傲的样子,竟是气的痰壅气闭。等到好容易回醒过来,外面书差早已伺候多时,魏剥皮又要出来审事了。刑名老夫子接着,问过了老太太的安,站着同魏剥皮谈了两句,是教魏剥皮拿铁钉锤打犯人的脚孤拐,任你英雄好汉,只要把这块骨头打碎,自然一步不能行走。魏剥皮连称领教,遂出升堂,重新提到一干人如此泡制。强盗在地下呼冤,说:“小人们已经招认口供,大老爷为何又施这等严刑?”魏剥皮只是不言。但见差役们按照点单前后,先提上一个人来,把这人按倒在地,一人揿住他的上身,一人揿住地一条腿,再用一个人把他裤脚卷起,除去袜子,却拿一只手扳牢他的脚,把脚孤拐露在外面。那个拿钉锤的人,就照准孤拐上一块骨头,一五一十打个不了。诸公可知,这块骨头是经不起打的,始而痛,继而麻,到得后来,只有痛无麻,一下下都痛到心里去。一只打完,再打那一只,每只打不上二三百不但皮破血流,骨头亦已碎了。骨头打碎,袜子再穿不上,赤了一双脚,就在堂前躺下。此时正是隆冬天气,被寒风吹着冷飕飕的,更不觉钻心的疼痛。寻常的人挨不到几十下就吃不住。真正大盗,挨到二三百,也同废人一样了。此时魏剥皮还怕不妥,手铐之外仍旧加了一副脚镣。这镣铐都是生铁做的,两边起了棱角,其锋利同刀一样,人的皮肤磨在上头,不消两三磨俱已擦破。这个打过脚孤拐的人,早已骨碎血流,不能行走,那里还禁得住这铁家伙,在皮肤上擦磨起来。正是:
任你铜浇兼铁铸,管教磨骨与扬灰。
要知还有何样刑法,且听下回分解。
①健讼———爱打和善于打官司。
②居停主人———东家主人。居停,寄居的处所。这里是指魏剥皮。
③鸷(zhì)———本为凶猛的鸟,这里指魏剥皮秉性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