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有理无钱贪官枉断 山穷水尽故伙输
话说邹必大自从中第三次滋闹以后,便晓得这事不妙,与孙氏商议妥当,把些现钱慢慢的运到陆士凤家去安放,又把自己同叔纯开的店铺,造了些假合同、假帐簿,并归并据,作为与闵姓不相干了。就算是剩了四百亩地没有动。忙碌了好几天,刚刚有点头绪,忽听得打门声音。邹必大睡在床上,叫人去开门,自己亦就跟了出来,一看,认得是公差,便认去客房里坐,又忙着备饭送下程。差人晓得他家有钱,并不滋扰。邹必大又每人送了十两银子,请过牌票看了,央他耽搁一天起身,差人也答应了。必大便去同孙氏说了,一面预备起来,又雇了两部车子,载着孙氏母子,又把家事托了几个靠得住的人管着,自己骑了一匹驴子跟着进城。又随身带了两包银子。到得城里,找饭店住下,差人便去投到,定于明日早堂听审。
当晚有更把天的天气,只听见门口有人问道:“史家村上来的一位姓邹的在家么?”邹必大连忙走出来,却不认得。那人进来四面一望,便坐下了。邹必大便连忙让茶,又请问名姓?那人道:“我姓彭,只叫我老彭罢了。邹先生一向是在闵府上得意①。”必大道:“我们是老伙计,我也成了家,相距不远,现在也因为他家没人,时常去走走。”老彭道:“很好,难得。到底他们二先生说的话,可有点影响么?”必大道:“这真是含血喷人,那里有点道理。”老彭道:“不瞒你说,我是衙门里师爷的伙计。现在这件事,二先生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不由得人不相信。明天孙氏母子怕要吃亏。”必大道:“天下事,抬不过个理去,难道大老爷不问情由,只听他一面之词么?”老彭道:“你老哥还是三代以上的人,不晓得这里头的奥妙。自古道:‘有钱使得鬼推磨。’你们这起这司,明明是个破财的事,譬如二先生拼着花上一千,你们拼着花上二千,就是你们赢了。我是个闲人,出来瞎说说,要是用到我,我也可以替你们效力。”邹必大晓得这事不对,中反正拿着不肉痛的钱,譬如没有的一样,胡钻乱塞。当时沉吟了一会,竟回答不出来。老彭道:“老哥,我还有一句话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明日一早就要过堂,一经官断,那些家私可就没有孙氏母子的了。我看起来,这件事就是多花几个,也很值得的。”邹必大那里肯听,只觉得官断是公平,万不得偏袒,况且这衙门口的人,最会哄吓诈骗。又因为闵家的产业,是他同闵老大日积月累,死力经营,不容易聚得起,看着自然是格外重些。便不把老彭的话当真,瞎周旋了一阵,只答应了三四百块钱。老彭看得话不投机,也就坐不住了。
次日清早,差人便来呼唤,说是官要坐堂。孙氏连忙收拾,带了启后到了衙门口,却还是静悄悄地,不敢走开,只是找了一块阶石上坐着。一直等到太阳直了,才看见有出出进进的人。此时孙氏母子是又饥又渴。邹必大只得买了些吃食送来,给他们充饥。又等了两三个钟头,太阳已经平西,才听见里面吆喝伺候。好容易巴得官坐了堂,先看见带了一个人进去,是在左首小屋里歇着的,背影一看,仿佛就是中。停了一刻,才听见传闵孙氏,孙氏只得同儿子上去跪下。偷眼一看,这位大老爷年纪已是不小,胡子也花白了,幸而说话清白,还可懂得。只听见劈口问道:“闵孙氏,你为何把尤家的孩子来顶闵家的祀?”孙氏爬上一步说道:“小妇人从前本是尤家的寡居媳妇,因为这边大爷在日,没有儿子,大奶奶想给他找一个人,不拘是二婚三婚,只要能生孩子。当时俺婆婆家里穷,只得央人说合。是头一年四月里进门,六月里有孕,第二年四月里生的。那年大爷死了,就是他成服穿孝,现在大奶奶的事,自然也是他成服顶祀了。所有二爷说是尤家的孩子,这话实在是毫无凭据。而且二爷转辗设法谋夺大爷的遗产,已经不是一次的事,求大老爷伸冤。”话未说完,中在一旁嚷道:“你自己心上明白就是了。总而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