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孙继成得中招赘 龙素真卖女葬亲
。”龙氏说:“儿呀,咱家中那有值钱的物件卖钱买棺?小孩子家说话怎那么轻巧。”爱姐说:“物件可有,只怕俺娘舍不的卖。”龙氏说:“有甚么物件我舍不的卖呢?”爱姐说:“娘呀,既然舍的,就把身上的肉狠狠的割下一块去卖,卖的银子尽够给俺奶奶买棺材,只恐还使不清咧。”龙氏闻言说:“儿呀,你说来说去,莫非叫为娘卖你不成?”上前将爱姐抱在怀中,不由的扑簌簌滚下泪痕,说道:“苦命的姣儿,就知你说出这一句话来,叫为娘的怎么好受。咱娘儿俩人宁死在一块。为娘岂肯舍你分离?”爱姐说:“为儿说了一句卖身上的肉,这就又哭起来了。你卖我也罢,不卖我也罢,难道竟哭一会子就当了俺奶奶的棺材不成。父母之丧当其大事,人家若临上丧事,如无钱办理丧事,有庄卖庄,有地卖地,就是卖儿卖女也是应当的。闺女原是人家人,毋庸远比,就是母亲当日未出阁时,俺姥爷姥娘看你亦是如同明珠。自从娘亲来到俺家,看望俺姥爷姥娘去了几趟?世上生儿是防备养老送终,生女终何而用?吾娘若怜爱女孩,顾一己之私,不卖孩儿,俺奶奶的尸身必坏,看你如何措置?”龙氏闻听爱姐所说之话,不由的心如刀搅,说道:“小冤家,你既情愿叫为娘的卖你,若到人家挨打受气,休怨为娘的心狠。”爱姐说:“那是自然。俺爹爹在家时,常说舍一命轻如蒿草,留名姓重如泰山。为儿的至死亦不怨俺娘心狠,葬俺奶奶事大,舍孩儿事小。”龙氏哭着说道:“我的贤孝儿呀,即是如此,你去将钱婆唤来,叫他把你领了去卖。”爱姐答应:“孩儿遵命。”遂即离了草堂,走出大门,含泪去找钱婆。看至此,这七岁女孩有这样贤德。有诗为证:
自古身名难两全,欲立名节身须捐。
谁料七岁孩童女,倍胜前代几辈贤。
爱姐来至钱婆门外,走进院中问道:“老钱在家没有?”钱婆在屋内回答:“在家了。”爱姐说:“俺娘叫我来请你咧。”钱婆笑说:“爱姑娘实会说话,你就说你娘唤我就罢了,又搭上一个请字,分外好听。”言罢把门锁上,爱姐在前,钱婆在后,来至孙宅。见了龙氏,口尊:“大婶子,你令爱姐唤我,有何事故?”龙氏说:“你有所不知。只因我的婆母尸身将坏,无钱钞置买棺木。我是万般出于无奈,欲将爱姐烦你领到长街卖上几两纹银,好与婆母买口棺材,盛殓尸身。”钱婆说:“大婶子,你说这话我可是不信的。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你就舍的了?”龙氏含泪说道:“事到其间,说不上舍的舍不了。吾的姣生惯养的女儿,若有人将你买去,非比在家,有些错处有担待容让。若到了人家,须要早起晚眠,殷勤侍奉。诸事多言多语,抢吃抢喝,人家必要下眼看待,轻则挨打受骂,重则受人家的凌虐。”爱姐说:“娘亲不必嘱咐,孩儿记下了。”钱婆见他母女难割难舍,嚎啕痛哭,说道:“大婶子幸亏我还没领他去卖,若领了去将他卖了,必然返悔,我就受了夹了。”龙氏止泪说道:“你言之差矣。我既令你将他领去卖,我焉有日后怨你之言?是我母女之情肠,离别嘱咐他几句。你领了去罢。”钱婆说:“既然如此,爱姐跟我走罢。”
钱婆领定爱姐出了街门,心中欢喜,暗想:“这是我的财神到了。合该我赚他几吊钱使用,将急荒就打过去了。”走在大街,拾起一根草棍,插在爱姐的发髻上,领定爱姐进了东关门,游走大街小巷,并无人问一声。只热的通身是汗,口干喉燥,见眼前有一棵大柳树,有许多的妇女在树下乘凉,也有纳鞋底子的,也有绣花的,也有洗衣的,也有哄小孩玩耍的。钱婆领着爱姐聚在树下乘凉,向众妇女闲谈。
且说这树东边就是赵明的后花园。兰英小姐自从在前厅撕了退婚文约,父女吵闹一场,回在绣楼,想不出搭救孙公子的出监之策。愁锁娥眉,终日茶不思,饭不想,睡卧不安。不知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