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回 论农工弟兄言志 攀瓜葛堂属交通(1)
甄观察头也不点一点,便将这封电报摔了过来。熊师爷双手捧着,就在签押桌子角上取出一看,只见上面画的是:
山东344412806670391030172099649425256591251403543003
一面翻开电报汇编,按着号码去找,要想快点翻出来讨好。谁知心中着急要快,偏是快不成。不是这个头尾不对,便是那个号数翻不出,弄的手忙脚乱,不知翻哪一号才好。执帖门上又进来禀知,说是两司都到齐了,等着大人到了一同进去。院上又来催过了,把个甄观察急得没法,不知这电到底是一件什么倒运事,只管骂电报局委员,当差懒惰,心中又怕误了院上的传唤,看熊师爷翻了有半个点钟,一个字不曾翻得出来,一手指着纸道:“师老爷前头那几个字不必去找了,一定是济宁道甄。你只赶快把底下几个字翻出来,叫我明白明白是什么事,我好上院去要紧。”熊师爷急得头上汗珠像黄豆大的一颗颗滚落下来,用一只袖头揩着,一手翻着书,随翻随录写出:
“毋改令晨辰旰人殢”
几个字来。甄观察眼睛盯着纸上写的字,口中喃喃,心中突突,转念怎么翻出来的字不成句读?竟猜详不出究竟是桩什么事。外边又来说:“是院上接二连三催了好几回,两司都上去了,叫请大人就去,抚台大人等着商量事呢!”甄观察这个时候闹得出不出进不进,心里一横说道:“管他妈的什么事,且先上院去,回来再慢慢的翻罢。”大踏步地走出签押房来,往二堂上轿,忽然觉得五心发潮,终觉要把这件电报事弄明白才好。复转身回来,不到签押房,径向三堂走来,一路进来,叫着太太道:“方才来了一封京电,局里没有翻来了,我叫熊师爷来,虽然翻出,却是看不断句读,究竟为的什么事?恰巧院上有事,又催请我快去,我终究为这事放不下心,烦太太再来看看,不要熊师爷弄错了。”黄氏太太在房里答应走出,迎着接了电报,就在堂屋中间桌子上摊开,看了一遍,仍然不懂,叫丫头在房里拿出一本官商快览,照着纸上的码子对去,只见写出“母故”两个字。黄氏太太不觉身子往后一倒,晕了过去。甄观察也放声嚎啕大哭,两边侍立的丫头、老妈子都不知老爷,太太为了何事,一个倒在地上没有了气,一个哭得气都回不过来,叫的叫“太太”,喊的喊“老爷”,闹得个一团糟。内中有伶俐的赶着跑出去,把少爷在书房里请了进来。看见桌上摊着电报,翻出“母故”两字,方晓得祖母去世,两眼落下泪来,看见父母悲痛得晕了过去,忙着吩咐老妈子冲姜汤,好半天才把老爷太太灌转来。扭上手巾,揩过脸,甄观察依旧是抽抽咽咽,哭个不止,黄氏太太带着哭声,叫少爷把那电报翻完来看,是今日辰时入殓。
看书的诸位,不要说电报局委员拿着事不当心办,因为官场中的忌讳是最大的。这封电是报丧的,电报局本着报喜不报忧的话,故意没有翻出来,并不是偷懒,表明不提。“现在差不多交未时了,咱们就乘着今天入殓日子,把灵位设起来,传裁缝赶紧做孝衣,成了服,再慢慢地商量别的事罢。”甄观察依着黄氏太太所说,叫老妈子把门上唤进来说:“先拿我手本到院上去,就说刚才接着北京来电,老太太病故,先禀知一声,随后再具禀帖上来。”门上“咂咂”地答应下来。济宁道衙门里设灵成服,讽经建醮,素衣白马,吊客盈门。虽然是看甄观察一面为人生大不幸的事,在官场上一面得了这个机会,逢迎趋跄,送奠敬的,送经仪的,又闹了个落花流水。过了一七,甄观察报丁的禀帖上去。不两天,就委了济南府知府来署事,所有各局所的总办仍然留着,那也是近年各省督抚照应私人的通例。
一日,甄观察择定日期,与老太太开吊。搭棚、结彩自有首县办差,就是衙门内少一个提调的人。恰好黄二麻子由京城赶回山东,见了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