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寇四爷迁怒拟寻仇 秦二官渡江图避祸
自守的好处。别人做写情,无非是写些痴男怨女。我说这部写情,却先写出一个道学先生来,岂不是驴头不对马嘴?不知这个正是我说书的唤起世人的苦心。你看秦白凤这么一个绳墨自守的后生,半夜三更,来了个情人,一头倒在怀里,撒娇撒痴。说了半天的话,无非是商量他们的终身大事。临去就白白的放他走了,这也可算得第二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然而他还不免为情所累,可见得这个“情”字,真是世间误人之物。说到“勘破情关”四个字,正不是容易做得到的事情。
闲话少提,且说这一夜阿男去后,莫说秦白凤思前想后,不得主意,心乱如麻。便是阿男回到家中,他虽然早定下一个办法,然而到底还是小儿女心性,他定的主意,大半近于儿戏的。他想:照此办下去,将来成就了长久夫妻,我两个便如何恩爱,如何美满,万一事情中变,我便肯为他死。但不知他的心性如何?又打算明夜如何布置,如何行事,不觉想得心头滚热。一夜无睡,直到天将破晓,方才朦胧睡去。这一睡便睡到日高三丈。寇四娘怕他又是病了,便到他房里去看看:只见他把身于压着被窝,仰着脸,双眼微场的睡着。便伸手向他额上去摸一摸,觉得温和如常,方才放心。正要缩手时,不提防阿男睡梦之中,忽然伸开双手,把四娘的手臂用力一搂,叫道:“哥哥,爱煞找也。”这一叫把自己叫醒了。张眼一看,见是母亲坐在床沿,登时羞得满面通红,连忙捞过被窝,蒙着头翻身向里睡去。四娘此时,只是恼,又是笑,又是疑。坐在床沿,默默暗想:他心中有了甚么人,在这里眠思梦想?可见得“男大须婚,女大须嫁”这句话是不错的。想罢,便推了推阿男道:“起来罢,甚么时候了。”阿男蒙着头只不做声。四娘连推带摇的一连好几下,阿男方才一翻身坐起来,挽起了一缕乌云,胡乱盘在头上,将一技簪儿压住,仍是搭讪着难为情。
四娘道:“我儿,你才叫的是谁?”阿男听说,又把脸一红,伏在四娘身上。四娘拍着他的背说道:“你说啊,你有甚心事,告诉了娘,娘自和你打主意,你不要自己放在肚子里痴想,是要想出病来的。”阿男听说,便坐了起来,却又再三难于出口。四娘道:“我和你是母女,你连娘跟前都不肯说,待向谁说去?一个人的心事,不是放在肚子里就可以了得的。你难为情多说,就单说一个名字我听听看。”阿男努力的按住了羞容,说道:“秦。”只说了这一个字,便又连忙伏到四娘身上,嘴里嘤嘤的,又像是哭,又像是笑。四娘道:“哦,想是秦家二官,这小孩子倒也不错,你又是和他一起读过书的。其实我心中一向也有意于他,不过嫌他文弱太过了。论他的相貌,配起我儿,正是天生一对佳人。过两天我到都天庙去求个签,如果是好的,我便依了你,乐得将来近便点;不过算命的说,你今年阳刃守限,提不得这件事的,这总是明年的事情了。”
嗳,诸公,想来又要讨厌我了。现在文明时代,一切迷信都要破除,还说甚么求签咧,算命咧,岂不是讨人厌么?不知现在虽是文明时代,寇四娘他那时代并非文明时代。他当日是这么说,我说书的今日是这么述,这是我职务,该当如此的啊。
闲话少提,且说寇四娘当下已是应允了阿男的了,阿男可谓从心所欲的了,倘使他安心静意的等待,岂不是好?谁知他偏又不然,他一心因为听了绳之夫妇向何家说亲的话,生怕何家姑娘捷足先得。当夜二更时分,他依旧换好衣服,结束停当,身边背了一个革囊,依旧飞檐走壁的到秦家去,索性一处处都和他点了闷香,方才到白凤房前叩窗。白凤明知是他,自然不似前番惊吓。推开窗户放他进来,看见他背了个革囊便问道:“妹妹深夜私行,还带了这累赘东西作甚么?”阿男笑道:“请你吃酒呢。”一面说,一面将革囊解下。白凤代他接过,放在一边,说道:“妹妹真是好身手,我昨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