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甘舐犊千金嫁阿男 赋关雎百辆迎淑女
私语喁喁计久长,晓来犹带口脂香。
可怜忽地遭摧折,人各天涯又洞房。
离合悲欢事有无,是圆是缺半模糊。
一般处境浑难辨,若个成双若个孤。
当下寇四爷捉了阿男,不由得阿男不跟着走。起先还揪着头发,走了一箭之路下来,四爷放了手,阿男也只得亦步亦趋的了。只可恨那一班跟在后头追着观看的,也不知于他甚事,要他远远跟随。四爷没法,打发他们走开,心中十分急躁。虽然他跟他的,我走我的,各不相于。然而自己是个外路人,带了个女子同走,万一惊动了地方,前来问两句话,就未免繁琐了。心中正自烦闷。忽见路旁一间茶馆,便带了阿男进去,拣个座位坐下,泡了一碗茶。四爷勉强敛了怒容,默默坐着。只可怜阿男心中千回万转,心事犹如一团乱丝一般,不知从何处想起的好。忽然想着:我虽被父亲捉到这里,幸得昨天弄了几十吊钱,他拿了这个,也可过活几时。不然,拿来做盘费回八军铺去,也绰绰有余的了。忽然又想着:他向来最服小,我父亲凶神恶煞般跑来捉我,不知他吓得怎样了,万一吓病了,没个人服侍,这便怎牛是好?想到这里,不觉一阵心伤,暗暗落泪。忽又想到:父亲捉我回去,不知把我如何处置?索性因为我做了丑事,把我杀了剐了呢,倒也安心静意,死到九泉之下,去等他做来世的夫妻。但是依了我母亲的主意,无非又是要我嫁什么表兄余小棠。我若依了母亲,嫁了姓余的,将来却怎样对他?若是不依母亲,除死之外,别无他法。心中左右盘算,只有寻死一路最为高着。心中默默寻思了一大会。此时外头跟着看的人,见他父女两个坐着不动,便渐渐的散了。
四爷见众人散去,便惠了茶钱,带了阿男,到河边上叫了一只船,到镇江去。阿男在路上,一心只要投水寻死,所以虽然无心观玩景致,却也终日推开篷窗,倚舷闲眺。问他心事呢,他实在是要乘隙投水。无奈一路行来,却是内河小水,生怕跳了下去淹不死,被人救起来,反觉没有意思。四爷呢,此时已看得这个女儿是与我不相干的了,不过他母亲一定要他回去,我便送他回去,以了我事罢了。父女两个,各怀一种心思,所以一路上井没有事。晓行夜宿,到了镇江,换了渡船,渡过江去,到了瓜州。四爷先到码头上雇定了船只,把阿男安顿在船上,便单身到余家去接四娘。只说女儿在家,思念得很,我叫了来回船只来接,逼着马上要走。四娘虽未知已经寻着了女儿,却情知是为了女儿的事,在这里不便说话,即便起身辞行。此时余小棠贩布未回,张氏挽留不住,只得放他夫妻去了。
四爷带了四娘,直到了码头。船户搭了扶手,四娘到得船上时,阿男看见是母亲,早不觉抢步过来,双膝跪了,抱着四娘的大腿,放声大哭。四娘反吃了一惊。及至定睛一看,知是阿男,也不觉嚎陶大哭起来。四爷走进舱里,连连顿足,厉声说道:“你们家里死了谁?在这里乱哭。”这一声恶吼,把他母女两个吓得登时止住了哭,面面相觑。四爷恶狠狠的坐下,便叫开船。阿男捏手捏脚的退到里舱去。四娘坐了一会,彼此都没有话说,也便退归后舱。只见阿男拿着手巾揩着眼睛,在那里掩位呢。四娘忙摇摇手,叫他不要哭,一面挨身坐下,握了他的手,肩挨肩的坐了一回,低低的问道:“我儿,你一向在那里?”阿男见问,又复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四娘又百般的把他温存了一会,方才止住了哭。在船上倒底说话不便,四娘也就不再多问。此时船上,寇四爷是怒容满面,鼓着双腮;四娘是愁眉不展,默默无言;阿男是抽抽咽咽,未曾住哭。好在瓜州镇到八里铺,只有十里水程,不上半天就到了。便舍舟登陆,径回家中。
阿男此番大有无面回江东的景象,一路上只低了头,急步而行。回到家中,也羞见那些男女伙计。一径回到自己房里,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