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 成进士债主冤家齐证罪 说仇人泥犁刀剑总生花(1)
相会?”徐鹏子道:“我如今中了举人,进京会试去。你来则甚?快讲我听。”王氏将避乱得信,特来找寻,遇着恶船家,因此连夜走了,要走进北京问那卫官,再讨你的消息,不想于此得会,大略说了一遍。徐鹏子道:“这船家哩?”王氏道:“他已开船去了。我认得他叫李麻子,他少不得要到北京,容易查访的。”徐鹏子才请卢公子相见了,大家悲感不胜,就将鹏子那乘大轿与王氏坐了,他另雇了一乘轿子,一同进京。恰是:
今夜灯前照,犹疑梦里身。
不受苦中苦,怎为人上人。
这王氏到这苦难时节,与死为邻,不想遇了丈夫,又是遇了富贵的丈夫,不似前番酸丁了。虽然是王氏贞一之报,却也还是徐鹏子不淫滥之报。不几日到了北京,赁屋住下,一切不题,单理进场的功夫。须臾进过三场,却早又揭晓了。徐鹏子中了进士,卢公子榜上无名。鹏子又殿试过了,殿了二甲上。观政后,就授了北京刑部主事,去到任了,将家眷送进衙门,卢公子方才作别回家。
却说徐鹏子到任之后,书吏送进一本册子,却是户部郎中丁全问遣这案的爰书。便禀道:“丁家家口,先要点验,造了册子送堂奏请候旨发遣。昨日科里萧爷又有帖儿来催了。”徐鹏子道:“丁全这厮,弄了个进士,做这样现世报,不知所犯何事?”随将那宗案卷细阅一番,又检那萧掌科疏稿来看了道:“这样看来,一遣也不冤枉。”次日过堂点了丁全。只见那丁全含愧低头局修了不得。徐鹏子只当他如此丑状,见了乡亲,自觉面上难过,也不好十分拘求他。大约就家口单上一看,也有个丫头,叫做春樱。逐一点名过去,叫到春樱,鹏子仔细一认,原来就是他走的那婢子,心下大加惊异,就叫那春樱上来问道:“你也认得我么?”春樱抬头,认得是旧家主,应道:“奴婢认得。”话未说完,眼泪簌簌的如雨下来。鹏子因法堂上不便细问,因叫道:“点完出去。”随吩咐长班道:“那丁衙丫头春樱,不是正经人犯,本厅备价赎身,你可带他交进衙来,领身价去交库就是。”长班答应去了。到晚送到衙门口传点进来道:“长班送春樱来,并领身价。”鹏子随备了十二两身价,付了长班,即唤春樱进衙。春樱一见了家主、主母,跪在地上,哭得个不起。正是:
团圆今夜三生话,鸡犬犹衔百世恩。
莫道令威重到日,徒将城郭怆归魂。
徐鹏子问道:“我有甚亏负你你就走了?几陷我于死地!”春樱道:“这是婢子该死。其中却有个缘故。”夫人王氏道:“甚缘故,你慢慢儿说来。”春樱道:“那日老爷功名不遂,心下着恼奴婢不堪驱使因而触怒。从小受老爷、奶奶恩养,岂有含怨之心?不想那日那姓周的白日鬼来看老爷,此时叫我捧茶出去。白日鬼问道:『你为甚么眼睛哭得红红的?』我彼时不合应了他一句道:『相公发榜不中家里这几日吵闹不过。』白日鬼道:『恁样讲,着实难为了你。你有爹娘么?何不暂躲一两日,等他过了性子,再回来也好。』我对他道:『爹娘在城外,我却不认得路。若躲过得一两日,这就万幸。』白日鬼道:『明日侵早我做个阴骘,送你回去住几日,转来还替你对相公说,叫他宽你些。』奴婢一时短见,还望他对相公处讨饶。那晓得他第二日趁奶奶们未醒,果然敲门,叫我出去。我只当他是好意,就不合同他出来。谁知他一领就把我送到丁家来。丁家接住,就把我关在一片屋里,不通消息。后来闻得他买了爹娘来吵闹,又包他告状,送了那官五百两银子,要处死了你才放心。”夫人老大惊异,对鹏子道:“你与丁家有甚仇么?”鹏子低头想道:“我与他没甚冤仇,苦苦这般害我怎的?”春樱道:“还有话说。闻得他中举人的卷子,是改了老爷的,老爷曾到白日鬼面前说,要到监场察院处告他,他又是那推官的门生,极力帮他,就借奴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