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江潮看情书 弄儿施巧计
”说罢,又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弄儿再三抚摩,道,“娘有什气,说与做女儿的知道。”柳婆教他关了房门,坐在床上,道:“我儿,我因吴小姐心偏,厚待那穿珠点翠的雪婆,把我放在一边,故此气出这病来。”弄儿道:“娘,吴小姐禀性温淑,做女儿的极心服他,今虽把雪婆待得好,自然不忘你的乳哺之恩。娘不要气恼。”柳婆道:“女儿,你不晓得,说与你知,你也着恼哩!”弄儿道:“娘,你且说来。”柳婆道:“前初八日,我见那卖旧衣的婆子来,我要买一副裙衫。与小姐说,要银一两五钱。他说:‘爹爹不在家,银子哪里有?’我也就不敢开口了。谁想歇不多几日,特特将白银一锭,送与雪婆做衣服。教老娘怎地不气?”弄儿见说,也恨她厚薄不均。柳婆道:“我今日不恨小姐,只恨那老乞婆,若可逐得他去,我就死也甘心。”弄儿道:“小姐爱他,如何摆布?只好暗算他,方是现在功德。”柳婆道:“怎生暗算?”弄儿附耳道:“如此,如此!”柳婆道:“妙甚!明日早为之计。我的卧房与小姐的卧房止隔得一重墙垣。不要说了,明日依计而行。”当夜,母子同睡不言。有诗为证:
雪婆竭智为鸾俦,谁料风波又起头。
今夜弄儿施巧计,教人暗里却生愁。
柳婆怀恨雪婆,与女儿弄儿设计,明日起来,柳婆母女只说来看小姐,扯了雪婆,道,“今日无雨,我母女同你到花园凉亭上吃三杯,如何?”雪婆不知是计,道:“多谢你母女这般好心。”到了亭子上,摆上酒果,将雪婆灌得烂醉,然后回来,中有一条小桥,两旁都是栏杆,柳婆扶了雪婆走去。他母女久知北边栏杆是不牢的,柳婆靠着南边,用力将雪婆向北只一推,弄儿在后面,又乘势将朽栏杆一拉。雪婆要跌将下去,一手挽住柳婆臂膊,两人都滚下水里去了。雪婆跌在石桩上,伤了腰;柳婆跌在雪婆身上。虽然不致大害,两个人都在水中咕嘟嘟的吃水,幸有园丁看见,慌忙救起来。雪婆行走不动,扛了进去。柳婆女儿扶了,各换衣服。正是:
害人害己,害己害人。
皇天有眼,莫谓无神。
自后雪婆卧病。小姐也有些知觉,甚是怜爱雪婆。过了几日,弄儿接母亲同回家去散心解闷。这是七月十三夜,适值丘石公夜夜恋着弄儿,见他同了老厌物回来,有些碍眼,也免不得走来假殷勤一番。他道:“姑娘一向纳福?”柳婆道,“我的儿,你做姑娘的不死,在此现世,有什纳福!”丘石公惊讶道:“姑娘,你在吴衙有什不好,出此怨言?”柳婆将委曲细细说了一遍。丘石公未及听完,咬牙恨道:“嗄!是了,原来就是江潮这小畜生,躲在阴沟洞里,思想天鹅肉吃。有此缘故!侄儿时常要寻这小畜生的破绽。我在洛神桥、柏梁桥一条路上,穿珠点翠的雪老乞婆哪里,撞着他十余次,原来如此!”柳婆道:“大侄儿在江家处馆,我也晓得,不想就是雪婆所说小姐的对头。我且问你,他有何得罪于你,你这等恨他?”丘石公将前日慢待他的情由细说一遍,道:“这小畜生!待侄儿处置他一番,连雪婆与吴小姐也自出丑。姑娘不要气。”柳婆方才欢喜,那丘石公候柳婆睡熟,仍与嫂子谐其旧好,这正是:
贾氏春魂频化蝶,韩椽行止惯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