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看梅花盡興而歸 返蘇州請君入甕
到本人,我於三四日即繳令,足見兄弟辦事能耐。藩司林大人三回五次的上院逼款,此刻有了款子交納,有錢可使鬼推磨,只要現銀子交進,俟兄弟再另託紳襟代為疏通,即使沈兄被押,也不過在本縣捕廳眈閣幾日。這一件驚天動地的案子,就此瓦解冰消。未識二位以為好否?”徐掌明接口道:“承公祖竭力斡旋,沈兄之幸也。但是有一件過慮之事,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倘然湯大人板定面孔,沈兄被押不放,這便如何?”姜知縣道:“徐兄過慮了,二萬頭在那裏說話,即無兄弟幫忙,亦又何礙?”說得二人又大笑起來。姜霞初又道:“世間萬事,逃不出銀錢兩字。古語云,衙門堂堂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又云,縱使天大的官司,只要有地大的銀子。况且沈兄的案子,乃是賭錢,上司訪案,並非殺人放火、圖財害命、謀反叛逆、忤逆不孝十惡大罪,訪案只愁無錢,既端正現款,再有什麼憂慮?自己投到,又可減輕一等,至多十日半月,沈繼賢依然沈繼賢,申衙前原是申衙前。”說得二人又拍手大笑。徐掌明笑道:“姜公祖之言不差,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晚娘拳頭,前後一頓。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事有公祖在内幫忙,决無大礙。鑊子防熱掇,準其端正二萬銀子,或逕奉交公祖。如手頭一時不便,弟處亦可湊些。沈兄明日跟隨公祖同船進城,月娟住在鄉下白相。過梅花汛,等到梅花落,事體亦可舒齊了。做兄弟的隔一兩日,亦當鼓棹進城,一則專為謝步,二則探望沈兄,三則順便往諸親友處拜拜過頭年。”三人談妥,沈繼賢有姜徐二人拍了腰包,故而倒覺大膽起來,再講了幾句閒文,廚房裏端出盛席酒肴款待姜太爺。這是徐掌明地主之誼,無須多表。
再說沈繼賢趕緊入內,將上項事情一是一二是二,交訴月娟。月娟說道:“你不要上了姜知縣的當!他用騙工來騙你。”繼賢笑道:“你年輕女流,那裏得知外邊官場的出進?無須多慮,你住在玄墓,看看梅花,至多十日半月,等梅花落,事體可以舒齊,我來接你可也。”月娟聽他說得如此容易,終究有些疑惑,起初要跟他同返蘇城後来,繼賢再三說了,方始作罷。一面開箱子取出閶門源發莊的存摺來,自己提筆開了一張二萬兩正月底期的莊票,票脚銀數上押了一個篆文腰圆圖章——繼賢親筆跡,源發莊上看慣的,不比存根,亦可支取。寫好,將摺根藏好,一直出來,掌明過了目,即交與霞初,再三費心再四感謝,說了無數好話。姜霞初看了,藏在衣袋內。少頃席散,横豎要明朝動身,徐掌明看看不到未牌時分,忽動遊山之興,遂飭家丁後河船棚裏撑出自備的遊山畫船,請姜知縣遊山探梅。霞初一想,大計已成,落得借此嬉春,偷得浮生半日閒。這二萬頭,見機行事,或者可以上袋。滿臉歡顏,謝了擾,三人下船。一路野景,春氣盎然,遠遠梅花香隨風吹來,沁脾清鼻。船到香雪海停泊,也有城裏鄉紳出來看梅花的宅眷船,都停泊在香雪海隖下,翠袖紅裳,如入圖畫,較諸城市俗氛,竟有霄壤之隔。無怪西湖林處士,妻梅子鶴終身也。他三人說說談談,過銅坑上銅井,度虎山橋,欲登石樓石壁,一窮千里之目,自有竹兜抬上——竹兜風味,較諸綠呢大轎大有雅俗之別。三人飽觀野景,西崦夕陽,興盡下山,竹兜送至船邊,重行落船,一路摇歸。再擺酒肴,歡呼暢飲,半夜散席。書房中錦被繡衾,備姜知縣安寢,小使相陪另牀而臥。
一宵無話,已抵來朝,姜公起身,送過漱洗水,點心呈上,吃了。少頃徐掌明出來,照例款留姜公,照例謹謝,再重言拜託。姜公又大拍其腰包。直待沈繼賢進內料理舒齊,巳牌動身,掌明相送。原來船拔櫓架綳,一聲欸乃,出市河過木瀆善人橋敲樓横塘,頃刻之間,風順水利,已望到胥門。姜知縣與繼賢在船上假作殷勤,叮囑一切,實為替己,沈繼賢千分相信,萬分感激。不多一回,將到衙門慈悲橋,姜知縣謂繼賢曰:“沈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