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 朱履佛(1)
自行走?你还该同我们赶去劝她转来。”仰阿闰怒气未息,还不肯行动,被众人拉着,一齐赶出城,迤逦来至古庙前。忽见一只簇新的红鞋落在地上,众人拾起看了道:“这所在哪里来这东西,莫不里面有人么?”便大家走进庙来看。不看时犹可,看了都吓了一跳。只见地上一个妇人满身血污,赤条条地死在那里。仔细再看,不是别人,却就是仰阿闰的妻子周氏,项上现有刀搠伤痕,众人大惊。仰阿闰吓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众人都猜想道:“谋死他的一定就是那遗失红鞋的人,此人料去不远,我们分头赶去,但见有穿一只红鞋的便拿住他罢了。”于是一哄地赶出庙来。行不半里,只听得隐隐地有人在那里叫救人。
众人随着声音寻将去,却是草地上枯井中有人在下面叫唤。众人惊怪,便都解下搭膊脚带之类,接长了挂将下去。来生见有人救他,慌忙扯住索头,众人发声喊,一齐拽将起来。看时,正是一只脚穿红鞋的人。把拾来那一只与他脚上穿的比对,正是一样的。众人都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谋死了人,天教你落在这井里。”来生失惊道:“我谋死了什么人?”众人道:“你还赖哩!”便把来生拥到庙里,指着死妇人道:“这不是你谋死的?”来生叫起屈来,将方才遇见和尚,被赶落井的事说了一遍,众人哪里信他。正是:
黑井方出,红鞋冤证。
百口辩来,无人肯信。
众人当下唤出地方里长,把妇人尸首交付与看管,一面扭住来生去县里首告。县官闻是人命重情,随仰巡捕官出城查验尸首。次日早堂,带进一干人犯听审。原来那知县姓胡名浑,本是蔡京的门生,性最奉佛,极喜的是斋僧布施。当日审问这宗公事,先问了仰阿闰并众邻里口词,便喝骂来生:“你如何干这歹事?”来生把实情控诉,知县道:“你既撞见僧人,可晓得他是那寺里的和尚?”来生道:“他想是远方行脚的,哪里认得?”知县又问众人道:“你等赶出城时,路上可曾见有两个行脚僧人?”众人都说没有。知县指着来生骂道:“我晓得你这厮于旷野中过,见妇人起了不良之心,拉到庙里欲行奸骗,恨其不从,便行谋害。又怕被人撞破,心慌逃避,因此失履堕井。如今怎敢花言巧语,推在出家人身上?”来生大叫冤屈,知县道:“这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喝教左右动刑。来生受刑不过,只得依着知县口语屈招了。知县立了文案,把来生问成死罪,下在狱中。一面着该地方殡殓妇人尸首,仰阿闰及众邻舍俱发放宁家。
此时哄动了城内城外之人,水员外闻了这个消息,想道:“来先生是个志诚君子,岂肯作此歹事?其中必有冤枉。”因即亲到狱中探望。来生泣诉冤情,水员外再三宽慰。那来生本是一贫如洗,以馆为家的,难有几个亲戚,平日也只淡淡来往,今见他犯了事,都道自作自受,竟没一个来看顾他。只有水员外信他是好人,替他叫屈,不时使人送饭,又替他上下使钱,因此来生在狱中不十分吃苦。正是:
仲尼知人,能识公冶。
虽在缧绁,非其罪也。
光阴迅速,来生不觉在狱中坐过三年。那胡知县已任满去了,新知县尚未到任。此时正值江南方腊作乱,朝廷敕命张叔夜为大招讨,领着梁山泊新受招安的一班人马攻破方腊。那方腊弃了江南,领败残兵马望浙江一路而来。路经桐乡县,县中正当缺官,其署印衙官及书吏等都预先走了,节级、禁子亦都不见,狱门大开,狱中罪犯俱乘乱逃出,囹圄一空,只有来生一个人坐在狱中不去。方腊兵马恐官军追袭,不敢停留,连夜往杭州去了。随后张招讨领兵追来,到县中暂驻,安辑人民,计点仓库、牢狱,查得狱中众犯俱已脱逃,只有一个坐着不去。张招讨奇异,唤至军中问道:“狱囚俱乘乱走脱,你独不走,却是何意?”来生道:“本身原系书生,冤陷法网,倘遇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