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伸民权公议独立 归梦境暂束全书
话说那委员劝慰了黄通理,想请黄通理带几个人,到猪大肠衙门赔个不是,将就了结,说道:“这桩事我已打听得前后底细,猪大肠未免办事操切,不顺舆情。但是当官聚众,他们那些年轻先生们也弄左了。现在上头都晓得,不全是地方上的过处,特地委我来就事调停。我想办事的法子,总要化大为小,化小为无。猪大肠虽然不好,也被他们糟蹋够了,事情不得下篷。你老先生是学问好,阅历深,这事原只为了你先生一人,还请你先生系铃解铃,劝劝大家,同到猪大肠那边去请个安,赔个罪,我从中在里面替你们调处,就是猪大肠一时不肯服气,也有我担代。至于先生们的下情,以及要照办的事,等我回省销差,回明上头,求上头札饬地方官,仍旧照办,就依着你们公呈上的话说上去,总把事情圆全过来。一切在我身上,你老先生放心就是了。”这委员如此说法,在黄通理那边听的人,有的听说要请安赔罪,都不以为然,有的听说他能回明上司,允准照办,也未为不可,此谈彼论,大家不决。
当时黄通理回答那委员说道:“上头委阁下到此查办,一定要查为头滋事的人。这事虽出于大众激成功的,确实不错,是为在下一人而起。如今叫在下劝大众去赔礼,怎么对得住大众?万一大众越发激愤起来,累你把这件案子,也完结不了。在下的意思,情愿跟着你进省,只说带了为头滋事的人,听凭上头发落,这就你的差使缴销,我的事情,等我同上头自己交接,与你无干。”
黄绣球在屏后接嘴喊道:“是呀!”那委员听见这一声,又听得屏背后好像有多少男男女女,七嘴八舌,都讲:“我们一定照我们的办法,不要理他。”又听见一个人说:“这委员,他道能回明上司,准我们把事情复旧,那句话真是骗三岁小孩子。如今这班老奸巨猾的官,专会拿这些话敷衍骗人。”又像是几个女人答道:“管他是骗是真,我们总拿定主意,趁此干起来。”那些说话声音,喉咙都很高的。委员听了甚为惊怪,望着黄通理半天,问道:“你老先生家里,究竟还聚着多少人?议论不休,不像是个息事的样子,依你跟我进省,便怎么样呢?”黄通理道:“已经说过,你拿我去销了差,后事便不与你相干。”委员看黄通理词气决断,心上很嫌他倔强,嘴里却仍是圆转,又谈了好些。
回至猪大肠衙门,猪大肠再三央求他,要拿几个人重办重办,先是黄通理万不可恕。委员又挽了人两面调处,耽搁了几天,只是料理不下。外面那哄动的风潮,就日甚一日,委员照着官例,又飞禀请兵弹压。地方上得了信息,更加闹得利害,一时之间,连施有功那地方的绅耆百姓都来了好多。
听得黄绣球创议自立的道理,各人心中个个愿意,便有的说:“我们生长在地方上,自从祖宗一直下来,何尝晓得世界上一点点事?只晓得戴着皇帝,服着做官的,送不完皇上家的租税钱粮,受不尽做官的脸嘴脾气,不论念书做生意,皇上家并不管我们的生路。有一个钱的财业,无要被皇上家捐去半个,还要被做官的敲去半个。皇上家只拿个金顶子、铜顶子哄骗我们。我们拿这些顶子换不得饭吃,倒反有了顶子拘束住,什么都做不来。倘使没有这个捞什子,好比种田做生意的,那个不是清清白白的人?却就说是末等下流,格外的看不起。偶然做错件把事,或是斗了两句嘴,捉到官里去,就跪断了两只腿,打烂了两面屁股,关在牢里,比乡下的猪圈狗窠还要不如。正正经经有事请官判断,官也不问曲直,不管原告被告,一样的下跪,一样的受骂受打,伸手只是要钱。有了钱,不怕杀人都是应该;没得钱,不怕老子打儿子都是犯法。我们从小儿跟着祖父下来,以为从古至今,普天之下做人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也安心服贴。念书的苦巴巴骗个顶子,种田的苦巴巴完了钱粮,做生意的勉强糊餬口,这么一代一代的过去。不料遇着施有功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