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没奈何押盘随轿 有机变考古徵诗
个阿婶,拿帖来请夫人。楚卿打听得夫人说“我自然来领,小姐不来。”楚卿就中了状元也没有这般得意。心内想道:夫人去后,只说讨针线闯进去,要叩小姐头,那时看他眉目说话就有斟酌了,衾姐自然用情的。
到了次日,朱妈妈送饭出来,道:“我们今日都要跟奶奶去,昼饭我吩咐衾姐送来你吃。”楚卿喜得在书房乱跳。
少顷,只见丫头妇女,同奶奶出来。衾姐在后,望见楚卿,转闭角门进去了。楚卿正在疑惑,奶奶唤道:“喜新,你随我轿去。”这一惊,却又半天起一个霹雳,一魂掉了。只得应一声,随在后面。肚里想道:千巴万巴捉得这个空,又成画饼。不如回去,索性大着胆,叫衾姐出来,说个明白。去了罢。正待转身,却见卖玫瑰花的,两篮约有二三百朵,夫人连篮买着,叫喜新送回,唤宋妈妈拿进去与小姐打饼。楚卿又如接着诏书赦了一样,急急走至前楼,只见角门紧闭。恨道:“原来衾姐这般恶作。”又想道:我差矣,如今是夫人叫我送花回,谁敢说我不是?竟大着胆,如奉圣旨一般,从外巷转入前楼黑角门来,幸喜无人看见。又走到中间楼下,只见衾儿在那里替夫人锁门。楚卿道:“好狠心姐姐,这几日,影也不见,害得我病出。你何不来医我?”衾儿笑脸相迎道:“我又不曾咒你,我又不是郎中,怎害得你病出,医得你病好?”楚卿见无人处衾儿迎着笑语,喜出望外,却心在小姐身上,无心与他缠帐,说:“夫人着我送花与小姐打饼,我要叩小姐的头。先替你戴两朵去。”衾儿道:“谁要你戴来?”接着两篮花就走。楚卿跟进。只见衾儿走到后楼房里,对小姐道:“奶奶差喜新送花来,要叩小姐头。”若素道:“我正要认认他。”走出房来。楚卿定睛细看,比那远观更是不同:差蛾淡淡,未经张敞之描;眉脸盈盈,欲惹襄王之梦。临风杨柳,应教不数蛮腰;绽露樱桃,何必浪开樊口?秋水为神,芙蓉为骨;比桃花浅些,比梨花艳些。
楚卿叩下头去,看见湘裙底下一双小脚,一发出了神。就连叩了五个头。衾儿在旁笑起来。若素道:“不消了。”细看楚卿时:髻挽乌丝,发披粉颈。丰姿潇洒,比玉树于宗之;风度翩跹,轶明珠于卫。穿一件可体布袍,楚楚似王恭鹤氅;踏一双新兴蒲鞋,轩轩如叶县仙凫。腰间玄色丝绦,足下松江暑袜。
若素问道:“你是那里人?为甚么到此?”楚卿道:“归德府鹿邑县人。因父母双亡,要寻一个好妻子,故来到此。”若素道:“标致的,近处怕没有,特费许多路?”楚卿道:“好妻子原是千中检一,有才未必有貌,有貌未必有才。比如小姐一般,天下能有几个?”若素笑道:“你这痴子,好妄想。那佳人配的,第一要才学出众,第二要门楣宦族,第三要人物风流。若有佳人,焉肯配你?”楚卿道:“小姐有所不知。论才学,喜新也将就来;论门楣,喜新原是旧族;论人物,喜新也不为丑。”若素道:“你既说有才,要配个佳人,我就问你。从来显不压弹筝之妇,金不移桑间之妻。乏容奇陋,还是老死绿窗;瞽目宿瘤,终身不嫁么?”楚卿道:“陌上弹筝,罗敷自有夫也;却金桑下,秋胡不认妻也;那许妇之乏容,是许允之见,如合卺之后,自悔不得;诸葛丑妇,是黄承彦备了妆资,送上门来,安可不受?闵王后宫数千,车载宿瘤者,盗名也;刘廷式娶瞽女,是父聘于未瞽之前,焉敢背命?今喜新并未有聘,焉得不择乎?”衾儿在旁道:“不要班门弄斧!小姐是才女,何不试他一试?”若素初见楚卿,已有此意。今见衾儿说出,便把手中扇叫衾儿付与楚卿道:“你既自夸有才,就将这画上意,吟首诗我听。”楚卿看扇,是画月墙内一个半截美人,伸手窗外摘花。遂吟道:绿窗深处锁婵娟,疑是飞琼谪洞天。
安得出墙花下立,藕丝裙底露金莲。
若素小姐听了,赞道:“好,果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