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斥异己连逐大臣 陷忠贞捉拿内翰
刘指挥,名侨,他做人极慈祥,极公平的。看了参疏道:“汪文言不消讲是个歪惫人,这些干连的,都是些有声望的官员,平日与他交往有之,若说过钱,却无确证,怎生妄害得?”他故此审汪文言时,也不甚用重刑,只说他不合依附内监,冒滥名器。左光斗魏大中等得赃,了无踪迹。但比近匪人,亦当降旨切责呈堂。那田尔耕先不欢喜了,道:“刘指挥,你撰他多少钱?傅御史参上多赃,怎么竟不坐一些儿,叫咱也回不得魏爷。”那刘指挥道:“凡得赃也须有证据。本上参汪文言过付,汪文言须不肯招。”田尔耕道:“打着怕不招来。”刘指挥道:“若倚着刑法威逼他扳陷人,心上须过不去。”田尔耕道:“实对你说,这干人是魏爷要重处的,你若从重处了,我这坐位便是你的。”刘指挥道:“若是害人得官,这官也不得长久。”田尔耕道:“若从轻,只恐你当不起魏爷怪。”刘指挥道:“何妨,不过坏我的官罢。”田尔耕冷笑了笑,道:“这也差不多。”两个对了一回嘴,刘指挥自题了一个本,只把汪文言问一个徒,其余更不沿及。
誓把迥光照覆盆,宁思责报在高门。
持平岂为权奸夺,四海应令颂不冤。
本上去,魏忠贤见了大恼,叫请田爷。登时把一个田尔耕请到,忠贤道:“汪文言咱曾叫从重问,怎是这等?”田尔耕道:“这是北镇抚刘侨问的,孩儿曾分付来,他不肯依。”魏忠贤道:“他怎么不依?”田尔耕道:“他由来这等撇古的。”忠贤道:“若这等,我明日批着锦衣卫堂上官问,你明日为咱出力罢。”田尔耕道:“孩儿明日一定依着参本问哩。”忠贤就留田尔耕在私宅吃酒,只见外边打进事件来,说:“杨左都连日请缪翰林商议,似要劾爷哩。”魏忠贤知得,便叫缉事的进来,道:“杨涟为甚要劾咱?”那缉事道:“想是为汪文言事。他今早叫写本的人进去,咱便去访他长班,长班是咱亲,故此知道外边光景。还不止杨左都有本哩。”魏忠贤听了颜色一变,道:“咱有甚不好?”便叫请李永贞、刘若愚一齐来到,忠贤便把外边杨涟要劾他光景说了一遍。刘若愚道:“外边怕不敢寻爷。”李永贞道:“不是这等讲,爷目下把汪文言拿问,里边牵连着这些外官,是他不害爷,爷毕竟害他,这些人急了,怎不结党攻爷?这是骑虎之势,如今爷且把汪文言这事放松了,只问徒,等他纳赎回籍,放了这些官的心,息了这些官的气,他们若不知止来上本再处。”田尔耕道:“任他们上本,爷只纳住不教圣上见,怕他做甚来。”李永贞道:“这些官一窝蜂,若是留中不下,他来说的越多。且等他上本,他本上是死话,爷口是活的,怕在圣上前辨他不过?再在内中寻出空隙,处置了一两个,这些官自怕再不敢来言语了。”忠贤道:“还有内阁韩爌这老头儿,甚是崛强,怕他拿住本,要难为咱哩。”李永贞道:“爷只着那文书房传出旨去,不要采内阁便是。他若知几,必然求去,若不去时,再寻空隙,降旨责他,他自然致仕去了。”
四个说了一会,吃了些酒散去。果然票旨止把指汪文言拟徒从宽了。只欺得刘指挥,道他是武官。没人为他,倒把他来削了职,做一个不依附他的榜样。这刘指挥道:“倒好,没了我这官,省了我多少调停,也自回了。”只是汪文言夤缘走空,毕竟:
瓦罐还从井破,将军不免阵亡。
后来又就这题目上做起一网,打了这许多贤人,这的是小人害事,但不知杨左都怎么劾魏忠贤,且听下回分解。
刘侨独力挽回善类,不顾荣辱,慈悲与勇毅同念而出,锦衣有此,可谓佛生地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