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得奇梦遣子游南国 重诗才开馆请西宾
面说着话,一面使琴童筛酒。又移了一张红漆小桌安放在湖山之前、竹阴之下,三人坐定,饮下几杯,吴瑞生道:“弟乃山左无名之士,游学贵省,蒙兄不弃,结为同盟。自承教以来,使小弟茅塞顿开,诚可谓三生有缘。”郑汉源道:“兄处圣人之乡,弟第乃东越鄙人,焉能及兄之万一?自今以后,还要求吾兄指迷,兄何言之太谦!”赵肃斋道:“今吾三人投契,诚非偶然。然知己会聚,亦不可空饮归去。昔李白斗酒诗百篇,至今传为佳话,今既有酒,岂可无诗?吴兄胸罗锦绣,口吐珠玑,弟欲领教久矣。兄如不吝,肯赐金玉,弟亦步韵效颦,以继李白桃李园之会,何如?”吴瑞生此时酒亦半酣,诗兴勃勃,及闻赵肃斋之言,遂拍手大笑道:“逢场作戏,遇景题诗,是吾辈极洒落事,兄言及此,深合鄙意,请兄速速命题。”郑汉源道:“若欲作诗,也不用另出题目,有个现在题目在此。”赵肃斋故意问道:“题在何处?”郑汉源遂将圣上出的那个题目说了一遍,道:“此便是极好的题目了,何必另出?”吴瑞生道:“如此更妙。弟还有一言告白,今日作诗必须立个法令,限定时刻。今日弟既为主,法令少不得自弟立起,作诗时着琴童外面击鼓,令价传酒,书童催酒,只以三杯为度,酒报完,诗必报完。如酒完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赵、郑二人道:“谨遵大将军之令。”吴瑞生遂取了三个锦笺,每人一个,又添了两张小几,各自分坐。将墨磨浓,笔蘸饱,法令传动,但见击鼓的击鼓,传酒的传酒,催酒的催酒。赵郑二人诗草是夜间打就的,只有写的功夫,吴瑞生虽是临时剪裁,怎当他才思敏捷,也不假思索,也不用琢磨,真个是意到笔随,酒未报完,诗已告成。随后赵、郑二人诗亦报完,三人俱将诗合在一处,但见赵肃斋诗曰:
雨余天半水平溪,丝挂疏桐影罩西。
风断不来秋后雁,片心独恨午前鸡。
烟笼绣绣榻妾居陇,波送孤舟郎去齐。
画阁春残栏久凭,船空水静唯鸥啼。
郑汉源诗曰:
雨过平桥洒碧溪,丝丝渐到小窗西。
风流豪俊轻边马,片段年光付晓鸡。
烟隔雁行怜信断,波摇鸳侣恨声齐。
画栏倚遍难消遣,船泊湖心听鸟啼。
吴瑞生诗曰:
两歇天空月满溪,丝牵魂梦到辽西。
风情月意唯凭鲤,片雨只云只厌鸡。
烟锁春山容易老,波凝秋水寐难齐。
画居人去妆台冷,船上孤嫠只共啼。
大家将诗看完,彼此相称誉了一回,又重整杯酌饮,至天晚方才散去。
次日郑汉源起来,用了早饭,一直到了赵肃斋家,见了赵肃斋道:“瑞生才情果然不虚。且不说他诗词工美,只他那管迅快之笔,真令人难及。”赵肃斋道:“咱二人打了一夜诗草,写出来还拜他下风,这等才人怎不使人敬服?”郑汉源道:“你我的诗不不得呈于金公去看,不如连吴瑞生这一首也写出来一同送去,着金公评评,看是如何。”赵肃斋道:“这也使得。”于是将三首诗誊好,诗下俱系了姓名,同到了金御史宅上,见了金御史,将诗呈上,说道:“昨承老师之命,不敢有违。诗虽做成,只是词意鄙俚,不堪入目。”金御史将请笺展开,细细阅了一遍,阅完评道:“肃斋此诗大势可观,但首二句入题微嫌宽缓,且‘风断’、‘片心’对的亦不甚工巧。第五句亦觉哑些,还不为全璧。汉源这一首较肃斋之作俊逸风流,但‘片段年光’对‘风流豪刊亦失之稚弱,独后一联深得诗人风致,还不如吴麟美这一首,起句起得惊逸,次句便紧紧扣题,不肯使之浮泛。且‘风情月意’、‘片雨只云’又确又切,又工致又现成。至于‘烟锁春山’、‘波凝秋水’,关合题意,有情有景,又有蜻蜒点水之妙。即至收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