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水小姐还愿祈母寿 王老妪索诗探才情
不着才人。若是爹爹在世,我的大事到底得所,孰知好事未成,一旦弃世而去。即此看来,孩儿终身之事可知矣。非命薄而何?”说罢不觉潸然泪下。王老妪道:“人生虽有天命主张,然人尽可以回天,性定可以立命。你若是拿定主意,始终不变,这段姻缘到底由我主张,就是天命也限不住你。”小姐道:“你教我怎样尽人?怎样定性?”王老妪道:“从来惺惺惜惺惺,才人爱才人。吴生有才,小姐所以爱他;小姐有才,吴生亦自爱你。两下相爱,自然心投意投,别也用不着,只要你二人当面一订。既订之后,此不他适,彼不再取,坚守此义,至死不移。那时奶奶即欲不从,也不得不从你了。这便是尽人回天,性定立命的道理。”小姐道:“此等事且不必提,但此人外貌可观,还不知他的胸中抱负何如?若是有貌无才,也还配不过我。”王老妪道:“我看此生一表人材,决非腹内空虚之人。小姐若是不敢取信,你试出一题目,待老身拿去着他吟诗一首,将来与小姐一看,或是有才或是无才,便知吩晓。”小姐道:“若是出题,恐露出我的形迹,不雅。他静悟轩前如今秋海棠正开,只以此为题,着他咏诗一首罢了。”王老妪道:“如此更好。”
一日,王老妪乘间到了庵中,见悟圆不在,遂到了吴瑞生轩内。瑞生见他来,已忖知他的来意,便让他坐下,只等老妪开言即乘机挑动。王老妪道:“相公你如今离家几年了?”吴瑞生道:“目下将近四年。”王老妪道:“你游学在外,误了考期,却不怕坏了自己的功名?”吴瑞生道:“我在外游学,到那考日,家父少不的替我递张游学呈子。就是宗师不允,除了我的功名,我瑞生看着取青紫如拾土芥,况是这顶头巾,何足介意!”王老妪道:“相公如此大言,想是抱负不浅。”吴瑞生道:“学生不是夸口,自觉才高班马,学比欧苏,莫论八股,或是诗,或是词,或是长篇,或是短篇,一题到手,洒洒千言。出口便是珠玑,落纸尽为云烟。”王老妪道:“相公负如此高才,此时轩前秋海棠盛开,何不题诗一首,以发其奇。”吴瑞生道:“作诗甚易,只是眼下无知音之人。虽有佳作,谁与共赏?”王老妪道:“相公如肯做诗,自有相赏之人。何愁莫有知音?”吴瑞生道:“知音之人在那里?”王老妪道:“相公你只管做,如能做的将来,老身包管你一个知音之人评阅。”吴瑞生听了王老妪这半含半吐之言,已忖定知音之人的是水小姐。遂取过文房四宝,将题意关合小姐,提起笔来,一霎而成。王老妪在旁见他写的好,做的快,便[知]是真正才子。心中说道:“小姐佳配,除却此子,再无他人。小姐平日是那样厚我,我若不与他撮合这段姻缘,则小姐不负我,我负小姐多矣。”立定主意,故失声赞道:“好敏才,好敏才!有才如此,小姐,小姐,只恐你不能独擅才名于江右矣。”吴瑞生道:“妈妈着鬼了?吟诗的是我,怎么说是小姐,小姐?”王老妪道:“不瞒相公,我家小姐深通翰墨,当日老爷为小姐择婿,江右多少才子,再无人可称敌手。我只说才至小姐无以加矣。今见相公写的好,做的快,比着我家小姐难分上下,正所谓泰山之上更有泰山,沧海之外复有沧海,故不觉失声赞叹,以至于此。”吴瑞生道:“你家小姐既是闺阁奇英,我吴瑞生亦是海邦名士。两才相遇,岂可错过?我的意思欲借重妈妈将此诗拿去求小姐一评,倘蒙赞赏,庶不使幽兰老于空谷,明珠沉于海底。不知你意下何如?”王老妪道:“我实对相公说罢。我家小姐负旷世逸才,而一段爱才之心极其真至。昨日见相公风流绝世,倜傥不群,意欲与你约为姻契,故令老身来探你的才情。今相公之才如此,谅无不中其意者。只是婚姻大事必须念念至诚,我方为你圆之。”吴瑞生听了大喜道:“今妈妈言及于此,我吴瑞生一腔心事可以吐露矣。小姐容貌世间无两,昨日一面间,几不能自持。数日来夜废寝,昼忘食。中心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