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初请画观音 陈一娘复归旧夫婿
话讲雅观楼等得尤进缝来,尤见他面有忧色,一时不解。因问:“兄弟今日为何不乐?想是宿酒未消,害酒不成?”雅观楼道:“我正要同你谈谈。”遂将早起一娘事说了一遍。尤进缝道:“妇人家除此事,喜的是衣裳首饰,你办件他心爱的东西与他,包你无事。他见你有两个小的贴身,面孔衣服略为干净,他便疑到邪路去。不合叫他两个小的坐下吃酒,我后来听得,他同舍妹晚间步月,进假山石洞,雅观楼看月到二鼓,家中妈妈送他回去。”雅观楼方知为此动气。说:“为今之计如何办法?”尤进缝说:“你把好珍珠换几粒与他,再用巧言粉饰其事。不妨将此事都推在我与费身上,你们和好,再请我们吃酒。如今依我办法,我与费太太商议,今晚悄悄到他家,轻轻推门进去,让他开门不及,你大踏步进房。这进房的关目,是出独脚戏,你一人唱。”雅观楼如法,晚间进了费宅,恰一娘独坐房中,便直走进房内,陪着笑脸说:“我换了几颗大圆珠子,与你穿枝花戴。待菊花开时,我家凤姐约你玩一天。”一娘说:“我便去,要甚么眼睛珠子,留与你两个标脸,钉钉小帽,到不更好看些。我这样人消受不起。”说着,雅观楼就将此件递与一娘手中,他也就来接。一见,不由得脸色便转了,说道:“也还合用。我留着嵌副耳环,少一对大些的做坠脚。”雅观楼说:“明日就办了来。”一娘赶口就说:“你明日倒进了洞,拿钩子也搭不出你来,还代我办哩。”雅观楼说:“此事冤枉难明。昨日费、尤两位,他们叫十番两个唱旦的,进来陪酒,后来酒吃深了,他抵死叫我家两个小的,坐下吃碗饭。他们两个小牙子,站着伺候两个时辰,是一时权便之处。况又在套房深处,并无外客。不料被你同我家凤姐,看月出来窥见,你就乱疑,我观保最不喜此一道。两个小厮,不过跟着出门,应酬到还伶俐,岂有别故。你如不信,发誓你听。”一娘说:“牙疼咒须要明日,待我打发吊了。”允定明日打发,嗣后照旧,一夜不问,一娘方与雅观楼共宿。过了一宵,次日并不打发两个小厮。午后又到同兴园会福官,将一娘闭门不纳,说与福官。福官道:“他是初闹,将来把全套做出,不怕你不请他出去过,要卷笔大银子,才肯住手。有几句闲言,你试记着,日后句句总是要应。一哭二饿三睡觉,四剪头发五上吊。到上吊时,看你怎么了事。”说着,雅观楼脸便吓白。幅官道:“你不用怕,早为斟酌。”又说道:“一娘与我,对天发过誓的。”福官道:“这是弄人的套子,你不晓得,不知我们正经。”自此,雅观楼怀了鬼胎在肚。
不觉重阳将近,菊花初放,凤姐接一娘赏菊,二次游园,仍进假山石洞内,与凤姐游曲折套房。走到深处,另有暗门半掩。一娘欲进去,被凤姐拉住说:“姐姐不用进去,这是你家妹夫,两个小跟班在内做房,我从不到此。”一娘眼快,早窥见两个在内,折叠衣裳,便不进去。回头上雅观楼眺望,他心中有了主见。当晚回家,雅观楼来过宿,也不与他说闲话。推道:“今日体倦”,让他混闹半夜。去后想起一件的心事,央人把他当日的王妈妈约来,着他带信与陈一子。这陈一得了一娘身价,在南京秦淮寻了一所房子,开了大门头。今番王妈着人专信叫他来拐,钱事有活动处。陈家星夜赶来,住王妈家中。一娘得了信,早起在房也不梳洗,也不饮食,倒在床上,阴阴的哭。费大娘不知何故,问他不说,劝他不住。再问他,他起来拿把剪刀要剪头发。费大娘连忙抢下,即着人悄悄寻钱大爷来。雅观楼得信,又不敢到。费、尤二人在坐知情,说:“此事须要你去调停,必有开罪之处。”雅观楼说:“就是菊花一看,看出这场事来,叫我有甚法。我如今心已灰了,这样吵,还有甚好处,分明是冤家对头到了。相宜拜托二位,把他男的喊来,叫他带去罢了。”尤进缝说:“你太看得容易。他来得还去不得,他家男人并不在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