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侦人片言获伎 圉夫一语得官
:“皇爷御门召你面驾哩!”
未户开闾阖,勾陈肃紫薇。
炉烟开雉尾,圣主正垂衣。
这是北边有警,急缺大同巡抚。部院会推几次,俱不当圣意。圣旨着不拘赏格推来,也不知是部院实实晓得他才略,也不知是听虚声,还不知是个钻刺。圣上留意边方,特行召对,看他才品。王威宁急忙上了马,跑到西长安门下了,走进午门,等齐了内阁,吏兵二部,都察院堂上官,吏兵二科都掌科,河南道掌道御史,一齐进谒。内阁门内行礼,各官门外行礼,俱一拜三叩头。王威宁身躯长大,举止爽捷,在众人中已是出群。到奏对时,又声如洪钟,圣上已是喜了,问:“是那科进士?”对道:“臣中正统二年进士。”圣上又喜,道:“是我的进士,好一个快御史,必定为国家做得事来。”就传旨王越,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等处地方赞理军务,写敕与他。正是:
拊髀劳圣主,破格擢才臣。
想到边陲上,应清瀚海尘。
王威宁领了敕,少不得相知内监勋臣,同年同乡,送些材官效用,都随了到镇。一到镇,便行牌阅视本镇边备。只见烽台也有剩土堆的,边墙孩子跨得过的,军士老老小小,衣破衫穿,问他几月没有支粮的。器械刀卷口,抢折尖,弓折弰,弦将断,盔锈得不堪,甲凋零几片,火药桶面上少少盖些,下面尽是沙土,火器灰尘盖满,也从不曾试,也没个人会放。正是:
世是平成日,人无桑土心。
长城徒自坏,何术拒胡侵?
王威宁看了,道:“墩台高整,敌不得上,军士敢于传烽。边墙坚固,军士躲得身,还可阻拦战马。贫军没粮,便壮士也枵腹难战,况是老弱?器械不精锐,怎拿得这几条柳木杠子杀贼?破边兵全靠着火器,无论制度都要合法,如今火药全无,又没人试演。这火器手略高,便打过了人头,手略低,打在地上;不试演,放时胆怯手颤,高低都主张不得。一次打不着,两次打不着,敌兵已到面前,只办得走了,如何守得住?”将道将着实诘责一番,守堡守备,也捆打了几个。自己从新料理,修堡筑墙,练兵铸器,堆积粮草,这遭边上方成规矩。真个是:
临淮方出将,壁垒气森严。
烽火明秋月,天骄取次歼。
他又道:“军士不训练,多老弱贫寒,都是将官懈怠,剋剥所致。”所以他考选将士,极其古怪,凡考语开年老剥军,是不用的,怠惰是戒饬的,若是纵酒嫖赌的,都不甚难为,看他人才洒落的,也还委用。
其时有个张千户,少年不简,好出入花街,与一个妓者陈巧往来,见他有个妹子赛儿,年方十四,却也生得:
云鬓绿堆鸦,妖妍露里花。
芙蕖初出来,想也似些些。
不惟姿色出人,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张千户意思要梳拢他,口里说,却身边没钱。陈巧取笑他道:“你只好狗咬骨头,干咽唾罢!”眉来眼去,丢了许多眼睛光:酒后敲台击桌道:“我定要娶他!”鸨儿道:“癞虾蟆吃天鹅?”笑是:
浪有偎红意,囊无挂杖钱。
今生已过了,重结再生缘。
浸寻半年,恰值代府乐部中缺个弹的,竟用价娶了进府。张千户知得,忙赶将来,却也只好眼睁睁看一看儿罢了。闷闷的买了壶酒,寻着陈巧坐了。平日学得番语,吃到醉了,编一个《北清江引》,唱道:
泼牟麟背了咱哈豚去,恼的咱没有睡。思他不肯来,抓也留不得。只索买一壶打辣酥,吃个沉沉醉。
大凡有才的人,不是好傲慢人,只是任着性。有照管不到处,人又拿个恃才傲物题目看他,越觉得他渺忽人。张千户善弓马,同僚也忌他,又见他疏脱,说他傲,所以堂官处说他不是,就把这个曲儿做了证见,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