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诸茶商讲求新法 小席伙独积薪工
往外拿,这事便没得个结局,便道:“文翁说的本钱呢,原也没载入合同,算不得凭据。但既然说到这话,究竟文翁费了一番心,伯廉兄,你就让他些吧,到底朋友交好一场,免得伤情。”伯廉道:“我原肯让他,只是刚才仲和兄说的好,上海滩上,我们还想做买卖吗?这是公论,我一人作不了主的。”文生虽说滑,究竟是初出茅庐做买卖,那里搁得住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弄得自己有口也分辩不来,只得拉了张四先生出席私谈,托他从中说法,只想多分一万块,作为制配药料的酬劳,合同是一定废掉。他二人重复入席,仲和尚欲有言,老四道:“我们不必再谈了,文翁是已经答应,对半平分,只提出一万的配药酬劳。据我看,这还在情理之中。伯翁,就这般定了议吧。”大家附和道:“像这样很公平,伯翁可以答应的了。”伯廉尚欲有言,搁不住大众以为公平,明知再争也无益的了,没法应允,约定次日兑洋。
从此伯廉又得了五万几千块钱的进项,居然做了财东,就另外开了一爿茶叶店,专批自己栈里的茶。两下合宜。开张的那日,请了各同事吃酒。泰安栈里的欧戴山、邝子华、卢伯器,这时已设立公司,合汉口茶商通气。伯廉也把他们请来。席间谈起公司的事,戴山道:“我们收的各色茶叶,但收那采摘拣净的叶”子,至于制茶的法子,通照外洋办法。”伯廉请教道:“到底用机器有甚好处?”戴山道:“怎么没有好处?我国的茶叶,都是用手足揉搓的,卷来不能匀净。我们收了青叶,晒得棉软,把来倒入机器,每两刻时卷得匀净圆紧,然后用机器烘焙。:这机器名为押皮杜拉符,有抽气管,叫叶味不散。从前用炉火烘焙,那烟气都:贯入叶里。如今用了这机器,安好烟囱,烘焙起来,免了许多弊病。烘焙好了,筛来长短整齐。那装箱又是件要紧的事。我们把制好的熟茶,用竹箩盛着,外面裹了铅皮,再钉入箱里,闭得极严,随他搁到许久,开出来香味扑鼻,再不散的。我们公司里,派人出去,到各路出茶的山上,安放机件,随收随制。汉口茶商,归入我们一气,都是这样办法,很要多销出口,这利益是被我们挽回转来的了。”伯廉听了,十分钦敬。好在自己只销中国人吃的茶叶,也就不去仔细考求,只要武彝、龙井、雨前采办得来就算了。
伯廉这店里,请了一位管帐先生,就是他的内弟王小兴,商务上的经络很懂得。如今且把他的来历叙说一番。原来他向来在那苏州浒墅关席店里做徒弟,生成一副伶俐身材。老板、朝奉都很喜他。不上三年,便替他开支了一吊大钱一月。小兴分外节省,自己添做件把青布大衫,黑布马褂,家里只一个老娘,在亲戚家帮款度日。姊姊又嫁给了钱伯廉,用不着寄钱回去作家用,只消自己零碎使用便了。他又节省,自然只有积聚下来。一般也买了个乌缎帽子,黑布新鞋,自头至脚,焕然一新。这年大除夕回到家里,母亲见他身上那般洁净,喜道:“你如今倒像一个人了。你姊姊家穷的了不得,姊夫是出去一年多,没得音信。姊姊拖了外甥男女,这样长长的日子,拿什么来过呢,只得典当度日,把我赔嫁的银器衣裳,都当光了。昨儿又来借我的黑布棉袄去当,我没答应。你想,我身上有什么衣裳穿,就靠这件棉袄过冬,如何能借给她呢?大伯伯处,一注三百头的帮费,又没收到。他说今年年里收成不好,钱粮还欠着没完,实在帮贴不起。我还欠了李大房家三升糙米的钱没还。你如今是做了朝奉了,将来养得起我,也犯不着要别人帮贴,白吃人家的,也是罪过!今朝是大年三十了,我这里还有一升米没吃完,你去买六个钱的豆腐,秤它一斤青菜,三个钱打它一两酱油,回来烧好了,也要祭祭祖先。冥锭是我前月里就折好的。青菜加秤,只消四个钱一斤,你不要还贵了。”小兴一一答应道:“我如今有一吊大钱一月哩,是今年四月里起的,只不晓得家里这样为难,我一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