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靠戚眷浪子得安居 进箴规世交成隙末
却说王小兴这番押摊,输去了二十块钱,心中甚是着急,只怕他们立逼着要还,那时剥下了衣服还不够哩。谁知同局的朋友,很讲交情,不特不逼他,倒还恭维他。结下帐时,都道:“舅老爷输几十块钱,算不了什么,要一时拿不出钱,到了上海寄回来便了。”卜时兴道:“输帐可以耽搁些时,头钱是要现的,我这里赔垫不起。”拉过算盘来,的搭一算,共是三元六角。小兴又十分为难,身边是一文没有,红涨着脸道:“我隔这么半个月送来吧。”时兴知他真个干了,只得罢手,大家不欢而散。
自此卜时兴这班人,也不合小兴赌钱了。小兴找过他们几次,都淡淡的不睬他。小兴气极了,闲着没事,在家纳闷,偏偏时兴又来讨债。小兴想拿母亲的钱来还,又怕惹骂;要去合吴子诚商议,又怕被他看出自己荒唐来,连上海那条路也断了。时兴要债不着,破口大骂。小兴臊得没地缝可钻,只得陪着笑脸,让他骂去。这日子一天难过一天,幸亏吴子诚家里也没事了,行李也检齐了,便来探望小兴。偏偏卜时兴,正在小兴家里逼债。小兴见子诚来了,大吃一惊,暗道:“不好,今天我的荒唐要败露了。”勉强打起精神,迎上去叫“老伯”。谁知卜时兴见这般场面上的人来探望小兴,倒登时换了一副面孔,连忙起身让他上坐。子诚一双眼睛,却也作怪,一见时兴,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便问小兴道:“这是何人?”小兴道:“这位卜时兴,是小侄的表兄。”子诚道:“胡说!你的表亲我都知道,那里有这位表兄?”小兴自己把手掌嘴,道:“该打,该打!我说错了!我是叫他老兄的。”时兴见这风色不对,搭赸着走了出去。子诚定要根究,小兴道:“是从前同在席铺里学生意的。”子诚只是摇头。
一会儿,小兴的母亲出来,见子诚道:“吴伯伯,我这个儿子,如今变坏了。刚才来的那个人,就是向他讨债的,破口骂了两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赌呢还是嫖呢?好好的有饭吃,有衣穿,何至于欠债呢!”小兴抢着说道:“我没嫖没赌,为着家里过不下日子,只怕母亲着急,还是去年问他借了三块钱充数的;要不是这样,年下那能赚到七八块钱回家呢?”子诚道:“老侄休得说谎话,我通都知道。”小兴知瞒他不过,爬在地下磕头,告道:“小侄实在荒唐,被他们骗去,赌输了三块多钱,如今后悔嫌迟了,怕母亲生气,不敢说。老伯千万不要合我的姊夫说起,怕他不放心我,不肯代为荐事,我以后痛改的了!”子诚笑道:“小官官,那上海花天赌地,你能改得来么?只要自己有主意,不乱闹就是了。你合令堂快些收拾行李,后天饭后,到戴生昌船上再会,盘缠是我替你出,到上海再算便了。”小兴大喜,送出吴老伯,便合他母亲商议动身。没有多余的行李,就只铺盖合一只衣箱。小兴道:“盘缠虽然有了,但是我们去到姊姊那里,也该送点儿人事,母亲给钱与我去买吧。”他母亲道:“送是要送的,只是我不放心把洋钱给你。”小兴道:“我们同去。”他母亲才欣然答应。母子二人同到各店铺,买了些苏州物事,预备两分:一分给姊姊,一分送姊丈。次日,时兴又来要债。小兴道:“实在没钱。我到上海就有事的,那时寄还你便了。”时兴道:“你有那位吴老伯,为什么不问他移挪些还我呢?”小兴道:“我已经移挪过的了,这回盘缠又是他的,不好意思开口。你请放心,我少不了你的钱!”时兴逼他写下了借纸,连输帐共是十六元六角。一分二厘起息。这才罢手。
小兴伺候了母亲上船,合子诚同到上海,自然投奔他姊姊。他姊姊见母亲合兄弟同来,一喜一忧:喜的是母女聚首;忧的是留母亲住了,不知道伯廉答应不答应。偏偏伯廉好几日没回公馆,小兴的姊姊,捏了一把汗。隔了几天,伯廉回来。小兴叩见姊夫。伯廉道:“你甚时来的?为什么不早来见我?”小兴战兢兢的说道:“我来了多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