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王小兴倒帐走南洋 陆桐山监工造北厂
都是天新字号的折子。伯廉不认帐,搁不住平日合他们都有来往,而且都有存款在他们庄上,庄上把来轻轻扣悼。伯廉无可如何,只得着在天新伙计身上要钱,一个个送到巡捕房里管押审问。他们辩得清清楚楚,都没余罪,一齐放出。伯廉核算起来,单这天新,就折到四万多银子,无奈只得把店收歇。
原来伯廉做的买卖,四处折本,看看撑持不下,想到李伯正办的机器织绸南北两厂,正要开张,还是去找他,比这茶栈的买卖活动些。抽空去找陆桐山,桐山不见他。这时桐山已得了李伯正的宠用,派了织绸北厂的总办。只为从前分红上面,吃了伯廉的亏,这时所以拒绝不见。伯廉见这条路走不进,又去找到范慕蠡。慕蠡接见道:“伯翁一向得意,我们许久不见了。”伯廉道:“将就混混罢了,没甚得意!慕翁发财么?”慕蠡道:“我只为那回做茧子,冒了险,刻刻担心,不敢再做别的买卖,倒是伯正来拼我股分,开一个造玻璃厂,一个造纸厂,一个制糖公司,我入了十万银子的股本。”伯廉道:“制糖我倒是内行,从前结交了几位外国人,知道他们萝卜糖的做法。”慕蠡冷笑道:“伯正开这个公司,用的都是外国人,本没有中国人能制得来糖的。”伯廉被他打断了话头,搭赸着辞别而出,忖道:“人是穷不得的,我从前有本钱的时候,他们这些富翁,都当我朋友看待,那些不三不四的买卖人,巴结我还巴结不上。如今虽然折本,还没到一败涂地的时候,他们神气,已迥乎两样了!慕蠡呢,怪不得,他是共惯了李伯正这种大人物,做许多维新的买卖,看不起我们这班倒楣人,也是分所当然。只可恨桐山那个促狭鬼,从前在我手里过日子,我是看同事分上,并没欺他,一般分给他若干银子,他不感激我,倒不肯见我。我见他的马车,还放在门口,分明人在家里,他们偏说出去了。只不过靠着李伯正,得了个织绸厂的总办,就看不起朋友,真正令人可气!”转念一想,道:“我也是伯正的旧友,替他收过茧子,为什么不径去拜他,何苦受这班小人的气?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当。’我要找到了主人翁,他派我办一桩两桩的事儿,他们倒要来巴结我了。”打定主意,又道:“且慢!我空手而去,是见不着的。”
当下换了一身新制的衣履,捏着十块钱的门包,雇了马车,到李伯正公馆里。原来李伯正,在虹口造了一所房子,家眷都住在上海。伯廉马车到他门口,门丁挡住。伯廉取出拜帖,袖统管里,一封洋钱,送给门丁。那门丁姓余名升,是伯正得用的人,年纪不过五十多岁,很老实的。再兼伯正吩咐过,不准受人家分毫的门包,他那里敢收伯廉的十块钱。当下拿这一封洋钱,尽着推还伯廉。伯廉道:“这不算什么,是我送你老人家吃杯酒的。”余升道:“我们大人吩咐过,受了人家一个钱,就要赶出大门。钱老爷没见门上贴的条子么?”伯廉细看,果然有张条子,戒谕门丁,不准留难来宾,不与通报。伯廉大喜道:“既然如此,就烦你老人家通报进去,说我钱某求见。”余升接帖在手,进去多时,出来回道:“大人今天点验工人,没得工夫见客,请钱老爷明天午后来吧。”伯廉只得回栈。
次日饭后又去。余升领他到了三间花厅里坐着。伯廉细看这屋里的陈设,都是上等贵重物事,还有些不识名的器具,大约是外洋来的。不一会,怕正踱出花厅,伯廉磕下头去。伯正弯腰拉起道:“老兄,就是替我兄弟收过茧子的么?”伯廉应道:“正是。”伯正道:“老兄收的茧子甚好,兄弟正盼老兄来谈谈,为甚多时不来?”伯廉道:“只为四先生叫在茶栈里办事,没得空儿过来。如今茶栈买卖清淡了许多,特来叩见的。”
伯正又欲开言。却见一个门丁领了一班工人来了,都是短衣窄袖。伯正只得起身,请他们一一坐了。有个工头道:“大人造这个织造厂,原是规规矩矩的事;况且大人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