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提倡实业偏属乡愚 造就工人终归学业
幸亏机器倒还应手,一天好出七八十担米。”晴轩听了,不觉吐舌道:”了不得!余先生有这样大才,还说在乡下种田,这话兄弟不信,莫非说谎么?”知化道:“兄弟平生没他长处,就只不肯说谎话。兄弟其实是个村农,只因小时候就喜留心这工艺上面的事,略能制造罢了。被真正内行看见了,连嘴都笑豁。”晴轩道:“什么活,要是造得不好,哪里能舂这好多米?余先生休得过谦,实在还要请教!”知化连称不敢。略谈一会,知化便看他的洋装书。睛轩凑近看时,一字不识,问起来,才知他看的是西文算学,睛轩尤其佩服。看看天晚,船上开出晚饭,睛轩合知化一桌吃。睛轩开出路菜,是半只板鸭,一方南腿,叫茶房切好送来。知化也打开了一瓶外国酒。
二人浅斟低酌。知化问起晴轩职业,晴轩告知就里。知化道:“通瀛实在可惜,固然做不过外国人,也是经理不善。”晴轩呆了脸。知化自知失言,忙把话岔开道:“现在的买卖,渐渐显出优劣来了。外国人天然占了优胜的地位,中国人虽说商务精明,只能赚取巧的钱,实业上竞争不过人家,终归失败的。你看,李伯正先生生何等精明,他的资本又丰富,现在南北两厂,连年折本,差不多支持不下。但是此人一倒,商界上大受了影响,因他被累的,固不必说,单就那靠他吃饭的人,通都失业;再指望有个大资本家,开这么大工厂,只怕没处找去。”晴轩道:”既然李先生这样精明,资本又富,怎么会折本呢?”知化道:“工艺上的事,全靠会翻新花样。李先生别的做法,通都精明,只这翻新上斗不过外国人,因此货色滞销,本利上都吃了大亏。大凡买卖做得大,折本更是容易,不知不觉,几百万折下去不足为奇,要想恢复时、资本没有了;入股的也就惧怕,不敢再入股子。所以中国的公司,除非一帆风顺,方能撑持,一朝失败,没有不瓦解的,是魄力不足的原故。”晴轩听他这般议论,虽是海阔天空,却也着实不浮,不觉渐渐入港,就把自己商务的本领,谈了几句,说的自然都是内行话,知化自然佩服。只是知化的见解,却合晴轩不同。晴轩谈的利益,只是一行一店,或个人的利益;知化谈的利益,却是各行各店,一国的利益。其实纳入一行一店以及个人,也没有不先沾利益的。
饭罢,晴轩取出两支雪茄烟,送知化一支。知化不吸,晴轩取火自吸,背靠在辅上,问知化道:“真是,我听说上海有个负贩团如今怎样了?”知化道:“甚好!内地的货色,销路广了许多。如今内地人的脑子里,也知道有实业,居然也会仿造甚么肥皂、洋烛等类,虽说事业不大,却夺回好些利益,只是制的粗糙些。这是资本不足,学业不精的原故。”晴轩叹道:“我们中国人的学业,断乎不得精的,动不动大家要想速成,这工艺上的事,虽是速成得来的?”知化道:“这句话要算知言。果然工艺不可指望速成,但不知哪样事速成的来?”晴轩笑道:“我也不知哪样可望速成;但觉得‘速成’二字不好。”知化道:“一些不错。资本短少,也是一个大弊病。第一办料不讲究,做出来的货色,还不止差了一成,这都是念于发财,误于将就;弄到后来,发财不成,倒反折本。这是我国人的通病。没法救药的。我佩服的,只一位大实业家,果然比众不同,现在上海。”晴轩道:“莫非是唐浩川么?”知化道:“浩川只知运他的白铁、焦煤,如何算得实业家/晴轩道:“莫非是郑素明么?”知化道:“他是磨面公司的一部分,虽是实业,也算不得大实业家。”晴轩道:“我知道了,必是汪步青。”知化道:“呸!那掮地皮的主儿,偶然赚得几文,哪有大实业的魄力?”晴轩道:“到底是谁?”知化道:“我说的是范慕蠡先生。他虽说袭了父亲的余业,却全亏他能信有学问的人的话,办的事业,总在实业上面。即如他开的工艺学堂,办的劝工所,真是有条有理,日起有功。将来中国的实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