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祸中得福老虎做官 笑里藏刀乌龟出丑
这个纯静的程度,是断断乎不会闹出野蛮的举动来的。”我笑道:“打得好!谁叫他侮弄圣经,喜爱做人先生的呢!”说着,他也笑了笑,自去梳洗。
忽见老二走进来,拿着小手巾揩眼泪。我向素兰问了问,方知昨夜敲四记警钟,正是他的小房子火着,说是一件物事都没有抢得出来。我听了,心中着实难过。又知道他同柔斋相好,不便直接用情,只得摸出一张二十两的汇丰银票来,交给素兰,叫他转赠老二,随便添点零星用物罢!当时他正在急处,得此二十余元,不无小补,不由的千好人万好人多谢不了。素兰不真不假的望他道:“你到如今才知道他是好人吗?前天我要信人的话,做中立国……”一句话还未说完,早引得老二又呜呜咽咽的哭将起来。我道:“素妹妹,你这又何苦呢?人家女孩儿家说错了句把话,晓得甚么?如今遭了不得意的横事,这时候是最容易伤心的。你欢喜拣这些尖酸的话来说,做甚么呢?来来,还是你我师徒们谈谈外间新闻好。”便一手拉了他在烟铺上,一个人一边躺下,就把柔斋昨晚要讨我的便宜,叫我做他的徒弟,并所谈的那段事源源本本背了一遍。
素兰道:“照这样看起来,小穆虽然插身下流社会,还算是小人中的君子呢!他那件事,我是知道的。有个甚么另外朋友,却是句句都是他夫子自道也。现在他既已做了你的师傅,适才送老二的银票,只算是拜见师母的贽敬罢了!”我笑道:“你不说,我也有点疑心。那报上登的觉罗氏,不是明明是个旗人么?但你也是我的师傅,今日上课讲点甚么呢?”素兰道:“我就谈那徐怀礼可使得么?”我道:“很好!我正要问你,他是个甚么人呢?”素兰道:“你怎么在外面跑了许多年,连个徐宝山都不认识吗?”我道:“哦!我想起来了,敢就是那庚子年盐枭投诚的徐老虎是不是呢?”素兰道:“可不是呢!听说这个人的良心交关的不好,他从前有个同山弟兄,叫做蔡金标,在扬镇一带开堂放票,贩卖私盐。姓徐的从湖北犯案下来,就一迳去投奔他。当时众弟兄都是说,这个人收留不得,恐怕将来学宋江夺梁山泊的故事,反客为主。只有蔡金标倒很有义气,一见面就分一半私盐船与他带,从此长水走宁国府,短水走十二圩,生意异常发达。后来又遇着个教蒙馆的先生,名字叫做任春山。他们两人商议起来,开甚么“春宝山堂”,自称为红帮大爷。又编了许多的帮规,诸如行礼叫“丢拐子”,问好叫“请安道喜”,洋枪叫“牲口”,开枪打人叫“铳牲口”。同帮人遇见了,不是说甚么梁山上的根柢,就是甚么桃园的义气,瓦岗的威风,离了这些胡话不开口。但他们红帮里规矩甚重,非比安清帮(即安清道友)可以胡乱在外打巴掌敲竹杠的。倘若瞒着他,走一趟私盐,或是打一趟文武差事,(明劫为武差事,暗偷为文差事,皆江湖流口。)轻则剜眼睛,重则废命。所有扬州一带,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徐老虎的名头。也是他官星发现,可巧庚子那年,北京闹义和团,大局糜烂。其时刘忠诚做两江总督,深恐他乘危起事,就暗中嘱咐长江水师提台黄芍岩宫保,托他相机剿抚。时黄宫保有个二公子,向同蔡金标要好,就用了个反间计,怂慂姓蔡的杀徐老虎,以为进身之阶。无奈蔡金标不忍下手,踌躇未决。黄公子又送了他一匹川马,故意叫手下人在外面扬言,说蔡某已同宫保约定,好歹早晚觑便杀徐老虎的首级来请功。不到一二日,便将此信传遍了大江南北。先是徐老虎得了蔡金标一臂之力,饷糈渐裕,再加任春山、万忠良、时明斋、朱万全等一班亡命之徒,助纣为虐,言出令行,威权日重,只有蔡金标不在他属下。但徐老虎是个生性多疑多忌的人,一向同姓蔡的已成怨重仇深,两雄不并立之势了。及至听见这句消息,恨不得即刻就先下手,借姓蔡的脑袋去换大红顶子。又恐怕提台不准他报诚,岂不是白送了一个自家兄弟?后来,还是任春山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