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乐极悲生粤人信鬼 盘根错节婆子装神
我笑道:“那姓朱的为着玩笑,把家庭骨肉之间都一搭儿盖在闷鼓里,使父母存“唯其疾之忧”之心,重劳顾虑,似乎未免成了个教中的罪人了。惟他当得起这名教罪人与当不起这名教罪人,我却不敢强不知以为知,囫囵妄定。笪君,你到底可知道他的底蕴,究竟是个何等人物呢?”笪沓听了,亦深以为然。正要将那姓朱的历史表白我听,忽见后屋里一阵忙乱,有个老妈跑来说:“诸位老爷们,不好了!我们适才大家围在外面听热闹的时候,不知小少爷怎么样会发过昏去,如今可怜我们那姨太太已是哭得死去活来,要命不得。幸亏有几位年纪大些的太太们奶奶们,在那里帮着掐人中的掐人中,灌万应锭的灌万应锭。求你们劝劝我家老爷,不要瞎着急呀!倘要急出事来,那就一家人千里迢迢的在外面不得了了!”接着,又是宸章的夫人含着两眼泡眼泪朝外跑。那小孩生母更是听见在房里混睡在地下,没高没低的乱滚乱哭。立时间,一个好好的黄花涝厘局,闹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连同局外来报捐的商人,都一个个呆成木雕神一样,站着不动。
我再去看那老婆子,已是不知于何时遁去。依宸章的意见,就要立时派人带了局勇去把他捉转来,送官究治,以为妖言酿命者戒。此时还是我以为那老婆子先时用四人大轿抬了来,继则骑两条腿的驴子空手归去,已是大吃其亏了。若再忽而尊为座上客,忽而辱为阶下囚,惟恐年老气衰,一时变生意外,岂不是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来竟要弄出大笑话来么?且儿子得病时,决非好运可知,因此授意贾钧之,倚老卖老,忙将宸章一把先拖到前头去坐,一面劝其息怒,一面婉辞分解道:“次丹,不是我今天说一句不识时务的话,这件神道设教的事,本是为中下社会人说法的,谁叫你们缙绅之家,把他请了来,拿钱买鬼话听的呢?据我说,如今救你少君的命是第一着,别的还忍气的好!省得一经宣扬出去,倒叫我们自己先担个迷信神权,持家不正的不是。再者,那老婆子或竟是一个脓包货,经不起两吓吓死了,你我做官的人家,要照法律上说呢!是他自己畏罪身死,谅想没有甚么大不得了的事情。不过还是劝你朝了身上看,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作点福罢!从前范文正说,天下能省一事,即多积一德。还是大事不如化小,小事不如化无的好了。次丹,你听听我老痗的话都不错,我们打起精神来,另炉另造罢!
真晓轮道:“老贾呀!你这句话却说得不清不楚的,未免界限不明。须知此等铸权,是次丹请过百年专利的,你何能越俎代疱呢?可见得这句是老痗话了,真正自批的不错。还有你适才所说那神道设教,是为中下社会人说法的,怎么现在屁股还未离椅子一步,就已就说作点福罢!请问这作福两个的口声,不是神道设教是甚么?可见我们次丹都是中下人了,你如何就不怕有人说你是自相矛盾的呢?”
我忙道:“不然!二君请安坐听吾一言。据贾老先生所说,也不是说上等人不信神道,也不是说中下人该信鬼神,大约是说的上等人扪心午夜,暗室无亏,本来无须鬼神监察,即俗语为人不做欺心事,黑夜敲门不吃惊之意。且我国程度不齐,道德未备,假使非因果报应等说暗为人心秘密之侦探,也不知同胞中一般狠毒残忍之徒,还要增长多少杀机,膨涨多少压力呢?你我目下既无力辅翼名教,抵制异端,使圣道不昌,俾为葛天氏之民,已就罪无可辞了,切不可再将这古圣贤正人心防逸志的一点纸窗糊机关戳破了,致使化地光天,皆成荆棘,良懦之辈,动蹈危机,这又何必呢?且此等荆天棘地,实由人心微细之恶感情而生,微细之恶感情,实由于肆无忌惮而发,是非二氏天堂地狱、万劫犁锄之说不足以儆其后。真君,你想岂吾国的不完全专制法律所得以感发而惩创者乎?所以我说民间这迷信神权一层,还是留着他补补王法之不足好多呢!”真、贾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