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回 机警芳心百般运计 淋漓箴血一纸呈词
也不会。十六岁的人,怎么会读了十七年书呢?”婉贞道:“我在娘胎里,先读了一年,才出世的,怎么不是十七年?”说的阿三姐、阿凤,一齐笑了。阿凤道:“莫说琴棋书画了,姑娘就是这一张嘴,也就够应酬了。叫我们学一辈子,也学不会这种说话。”当下说笑一阵,阿三姐去了。闲话少提。
光阴易过,转瞬到了初一这天。天未明,婉贞便起来梳洗。阿凤惊醒了道:“早啊,起这么早做甚么?”婉贞道:“烧香要烧头炉香,怎么不要早点。”阿凤听说,一骨碌爬了起来,忙去梳洗。一面到对房,连拖带拽的,大声叫起阿聋。婉贞道:“叫他做甚么?”阿凤道:“婆婆交代过,叫他陪我们去呢。”婉贞暗想:“这是防到我逃走呢。你看得我同三岁小孩子一般,这里人生路不熟,叫我逃到那里去?”一面梳洗完了,天色方才平明。阿凤叫起老妈子关门,三个人一行向城隍庙去。
到了庙内,婉贞先烧了香,随后阿凤也烧香磕头。拜过了正殿,婉贞又要拜后殿,拜了后殿,又要拜这样,拜那样。末后,连两廊下画的十王殿,也要一一拜过,俄延了两个多时辰。婉贞正在心焦,忽听得庙外一声叱喝,镗镗镗几声锣响,外面抬进一位官来。婉贞抬头看时,那衔牌是“特授苍梧县正堂”,因拉阿凤道:“我们走近点看看,我向来还没有看过官是怎样的呢。”阿凤道:“我害怕,不去。”婉贞道:“你害怕,我自己去看。”说罢便走,阿凤也趔趄着跟在后面。此时那县官已经在神前行礼,婉贞闪闪缩缩,愈走愈近,看着那官行完了礼出来,在丹墀上轿。轿夫正要抬起,婉贞忽然大喊一声:“冤枉啊!”声才出口,便用力摆脱了阿凤,飞奔到轿前,攀住轿杠跪下,怀中取出一纸呈词呈上。旁边伺候的人连声叱喝,有个便要举马鞭来打。那县官在轿里,看见那呈词只是一张白纸,却写的是红字。留心一看,却又不类银朱,心知有异。接过手来,原来是血淋淋的血书。便喝住差役,把呈词先看个大略。只见写的是:
具呈词难女朱婉贞,年十六岁,广东南海籍。禀为途遇拐匪,陷身火坑,不甘自污,乞恩超豁事。窃难女于某月日,由南海岗边乡原籍,随同生父朱小翁,雇舟至广州省城探亲。半途被舟子将生父骗至岸上,遽尔解维,直驶至治下。将难女价卖与鸨妇阿三姐,逼令为娼。
那知县官只看了这几句,便叫婉贞道:“你退下去,再补一个合式的呈子来罢。”轿夫听见说完,婉贞尚未回答,便要抬起来,那喝导的早哦呵的一叫。婉贞连忙拉住轿杠,道:“禀大老爷,难女被难在此,退下去无家可归,一经离了官府,又被恶鸨等掳去了。”那知县官沉吟了一会,叫过一名差役道:“你好好带这女子到官媒那里去。”说罢起轿去了。
阿凤被婉贞挣脱时,见他跑到官轿前,也还不知就里,只吓得软瘫做一团。那阿聋本来有几分呆气,又蠢又戆,看见婉贞到轿前跪下,远远的也对着官轿磕头。及至官去了,只有一个差人同婉贞在那里,夫妻两个不知好歹,便走近前去,问道:“姑娘,怎样了?”婉贞冷笑道:“怎样了?少陪了。”阿凤道:“回去罢。”被那差役一声喝断,把婉贞带到官媒处,暂时安顿。
却说那苍梧县知县姓李,名琛,表字珉卿,年纪约有五十多岁,是一位名进士出身。当下收了婉贞的呈词,打发开去,就在轿内看他那呈词的下文。是:
窃难女幼承姆训,粗解女仪。门第虽未媲夫簪缨,家世本相传以清白。骤罹污辱,情岂能甘。若受羁縻,计无所出。况复鞭鸾笞凤,淫施假母之威;叱燕嗔莺,恣发狂且之吠。言难入耳,体乏完肤,逼迫之势难堪,坚贞之志不泯。伏念守身如玉,箴言垂女诫之篇;断臂投梭,奇节仲古人之范。用拼一死,悄投午夜之缳;视此余生,已若朝晨之露。讵料折磨未了,冥府不容;一尺之阶,解救得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