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弃唐王芝龙投敌国亡隆武成功遭兵灾
诗曰:
兵燹无端匝地来,十家鸡犬九家灾;人间何处桃源好?合向山中辟草莱。
却说成功听见芝龙投降,连连顿足道:“不好了不好,父亲被人骗去了。”
芝龙道:“如何?难道他做骗子骗我银子不成?”成功道:“索性只骗银子也罢,他此刻人都骗了去呢。父亲只想国耻多少深,敌仇多少大,我们可是降得的吗?”芝龙道:“据你说也只错在于降,不在于叫他不叫他,怎么说骗?”成功道:“父亲既然晓知如此,但再想想看,此刻如欲翻悔却翻得来翻不来?”芝龙想了一想道:“有何不可。”成功道:“父亲如果翻悔不降时,如敌人把父亲的投诚书张扬了起来,甚至寄到这里来,那时就皇上宽典不罪父亲,也何颜立于朝中?”芝龙道:“我叫人去寻黄熙元如何?”成功道:“从何去寻?”芝龙道:“熙元我故人,或者不至十分孟浪。”成功道:“父亲此刻还以黄熙元为故人吗?”芝龙道:“怎么不是故人?”成功道:“孩儿所说被骗,正在此处。黄熙元哪里是什么故人,不过是大奸细、大说客罢了。”芝龙道:“这投诚是出于我意,叫他去替我想法,如何怪起别人来。他不过是要傍我一点余润,自己也好图个出身是真的,至于游说这倒没有。”成功道:“据孩儿看起来,不过是敌人的奸细罢了。父亲只想:一则从没有自己在那边,毫无根据就可以替人包办投降事宜?二则明臣投降的哪里都有什么门路?三则就打门路时,三千两银子够哪里用?只不过是替敌人做说客,故意说去打门路,好骗父亲的手书,又恐怕起疑,所以带着要三千两银子罢了。到书信入他手之时,投降便罢;不投降时,他只把书信一张出来,不怕你不投降了。”芝龙听了,也就将信将疑地道:“随他去罢了。他不是奸细时,我原也叫他投降;他是奸细时,他固是骗我,我投降也总一样。”
成功道:“父亲如何说出这话来?敌人的大仇难道忘记了吗?”芝龙道:“有什么仇不仇,我只晓得生我者恩,死我者仇罢了。我若去投降他,难道不生我吗?”成功着急道:“父亲这样说是投降定了吗?”芝龙恼道:“定了又怎么样,你难道还要出首吗?”成功无奈,只得劝道:“父亲须念成败机关所系者大,若郑氏投降了,还叫哪个出战与清人抗拒呢?”芝龙道:“你愿死吗?”成功道:“孩儿非不怕死,但要死于得所,若因为战清人而死,实是死而无悔。”芝龙大怒道:“唗,走开,我不要听了。”说着立了起来,走出去了。成功无奈,只得走去见鸿逵,说起此事。鸿逵大惊,皱着眉头道:“这如何使得,我明天再带你去劝他吧!”成功这才稍为放心。
过了几日,有人递了一封信来,芝龙一看,是黄熙元的信,忙拆开来,看时,上略云:弟奉命招抚福建全省,因与阁下旧侣之情未断,是以便道过访,乃阁下逆知天命,早自投戈,
殊为可喜。尊函已转达本大帅。大帅览阅之下,深为嘉善,谓早知天意所归,豫作从龙之品,于阁下殊有厚望。使弟转达阁下:如能以福建全省来归,定即不次超擢。阁下有意,早自图之。
芝龙看了,且惊且喜,原来果是清人的耳目来招抚福建的,且喜得我待他不错;但是成功的识见真可以了,我不及他,可愧可愧!看官,原来黄熙元果是承了清廷的朝受来招抚福建的,他临行时又受了洪承畴的密谕,晓得兵精粮足的就只有芝龙一个,若收服了芝龙,其余的就容易了。加着黄熙元从小和芝龙做朋友,晓得芝龙为人没有什么主见,最易受骗的,所以假作也要投清的样子,才好出口。果然一骗就信,直把书信都写了,就也不怕他再翻悔了。所以后来芝龙还和洪承畴订密约,献仙霞关。这是后话,不提。
当下芝龙一想,这事要和鸿逵商量才好,遂叫人去请了来。芝龙便邀鸿逵到密室中坐下,说道:“非是我存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