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薄幸郎见金先负义 痴心妇临死尚思人
抛砖引玉的计。
待不多时,只见马玉娇从大船头搭着跳板,走过沈子金小船上来。原是积年扬州瘦马,又在门户里出身,胡员外使四百两银子包他一年,甚么事不一精一乖?不消说衣妆人物,只这几步走,显那一点金莲,就是柳下惠也要开怀。上穿着一件月白透地一春一罗,衬底是桃红绉纱一女一袄,系一条素白秋罗湘裙,刚露那绛瓣弓鞋,一点凌波。扶着跳板,做出那一种娇态,轻轻过去。
银瓶迎进前舱,也换得松鬃高头、一身淡一色一衣服——不消二日,学成了扬州打扮。这玉娇一看,真是世上无双。彼此相让,都平拜了。让到后舱,樱桃捧上茶来吃了,马玉娇问道:“姐姐贵庚多少?”银瓶道:“妹今年十八岁了,七月十六日生。”
问:“姐姐贵庚?”玉娇道:“我今年二十一岁了,十二月初四日生,比姐姐痴长了三岁,那里比得姐姐!”又问道:“为甚么事上江南来,都一对小小年纪?沈子金就是个老江湖,吹弹丝竹,满扬州也找不出个对来。”银瓶老实,不曾出门的,那里答应得为,东一句西一句,说是随着子金看亲;问道是甚么亲,又答不来;“就是从小儿定的亲”;问道公婆几时不在,又答不来。沈子金在外舱听着,生怕决撒,连忙进来作揖,替银瓶接话。
待不多时,只见胡员外换了一套新衣,把脸上肥皂洗得光明不过。就迎入前舱,彼此又平拜行了酒礼。安座已毕,挂起那烧成羊角大红蜡烛,照得浪船上红纱亮?一片红。子金怕船在关口上,不好顽耍,忙叫艄公将浪船放出,西岸柳荫之下系了缆。东方月出,子金才请马玉娇来入席。银瓶随后铺毡,让员外行礼。胡员外已是酥麻了半边,那里肯。只得二人平拜。
已毕,俱安座入席,马玉娇在胡员外肩下挨坐,银瓶和子金相挨。樱桃斟酒,却是四个小金莲蓬钟儿——李师师箱中之物。
胡喜见了,就知来路不明。把灯烛下细看银瓶,又比白日不同。
看官听说:大凡世间尤物美人,俱是天上的花彩,生下来就如名花异卉,有一种宝光在上面绰约闪烁,忽然是红,又忽然是白的。他如不笑时还好,只一笑之间,非红非白,就如菩萨放光的一样,实实的认不真他。所以唐明皇沉香亭一枝牡丹,变成五一色一,青黄红紫,一时变化不定,谓之花妖,应在杨贵妃亡国身上。大凡尤物,不妖其身,定然妖人。这银瓶才一色一绝代,那有平平过到一世的理。胡员外一见银瓶,看了个饱,才知道世上的人不曾见一女一一色一,抖起他这垂钩下饵神奸计,打虎抛羊绝户心。有诗单说这美一色一不可轻见一婬一人,不但一女一一色一,就是古董佳画,多有取祸之处:物因奇怪皆成害,一色一有婵娟易作妖。
不向人前争巧艳,免教他日恨馀桃。
那时余酒添换将毕,明月初上,照得满船如水,扬州关上丝竹喧哗。那银瓶听得,明知不在行,把口掩着微笑。子金道:“我等吹吹笛,和他们船上比比。”那银瓶取出一只西洋老血兕——是皇上赐李师师的物,满满斟上,送与胡员外,他却取筝来安在小几上弹起。真是雁唳长空,龙吟秋水,惊得那些船上人都不弹唱了。员外饮毕,斟了一杯回敬。子金却取出一面镂金螺甸琵琶来,那是名门之物,又叫银瓶弹起。银瓶因没人合着,不去接。胡员外使个眼一色一,马玉娇知道了,早接过琵琶来,弹了一套清商,也是扬州有名的清弹。银瓶又要夺胜,早接过来,叫:“樱桃斟酒,劝大娘一杯。”弹了一套《汉宫秋》。
员外说起江湖事:“艄以不可轻信。你小小年纪一对夫妻,又有这些行李,该到店里另写大些的船。万一这艄公不小心哄得你们睡了,撑到湖荡里,还不知是那里。”说得沈子金害怕,胡员外道:“小弟有一只浪船,正要到镇江去,一自一家的艄公,叫他服事也便些。”到像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