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樱桃女有义情恋主投江 千户子无廉耻吹箫乞食
饭可是省得的?没奈何,把顶巾上玉结儿换了二十文钱,上店买了一顿点心,且救救急着。不一时,把二十文钱买了两个上等的点心,几口吃完了。“这午饭怎么处,到晚来那里宿?”寻思一会,看了看金山寺里拾的这吴公子的紫竹萧在身边:“何不走到酒楼上吹箫,求些银钱度日,以救一时之急。”即取箫出来,擦磨光净。
看见城门外临着大江,有一座酒楼,上写一联“天地有一情一容我醉,江山无语笑人愁”,门面齐整,新油的绿绿丹青可一爱一。
那楼上士客坐满,也有凭栏看江的,也有猜枚行令的。子金走近席前,把箫吹起。正面座头上,坐着一个老官人,有六十余岁,生得巨口长须。对面坐两个客人,一个是武官打扮,三十岁年纪,一个是秀才打扮,二十多岁。老官人看着子金年少,生得白净,不像个梨园,又不像个客商,问道:“你这个人,戴着顶巾子,没有长衣服,不像个贫人,因何吹箫乞食?决有个缘故。”子金不好细说,只道:“江上遇盗,劫了财物一空,无可奈何。平日略知些丝竹,暂且糊口。等找寻亲戚,再回故乡。”说毕,泪落如雨。也是子金绝处逢生,老官人便道:“你亲戚姓甚名谁,做甚么勾当?”子金道:“我姑表哥姓徐名有功,字震宇,汴梁卫里千户出身。听得在镇江水营做把总,不知住在那里,又不知生死存亡。今经大乱,离乡十三四年了。
那时小人才七八岁,记得他出差江南催买弓箭,因乱后不回家,说在京口住,又投了水营做把总。”老人家看着那武官打扮的道:“这说的可不是你令尊么?”那武官道:“你莫不是沈二沈峦么?”子金道:“在下就是。只不认得尊驾是谁?”那人起来:“才说的就是家父。”指着这老人道:“这就是家岳李次桥,这秀才是令妹丈李仰之,原是换亲的。如今幸得相逢。”
忙让坐下。知道不曾用饭,即叫酒保先整四个面来,面罢就送上酒菜。子金饱食一顿。这才叫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四人酒罢下楼,算还了酒钱,和沈子金一路而行。
进得城来,走了条大街,到一小巷,内是一小小宅院,内里三层。才待开门,只见徐把总出来,不认得沈子金,问是那里的客。那老官人才说:’在城外酒楼上遇见,说是找亲戚的,问道了一回,才说道是亲家的表弟沈亲家。今日送上门来,也是天假其便,不然令表弟少年出门,遭着不幸,不知怎么样流落了。”徐把总才让进去,细问了一遍东京的亲友存亡。家产俱罄尽了,大家凄然。取出一件紫花布直裰来,给子金穿着,留下众人吃了饭散去。叫家人打扫一间外耳房,与子金安歇了。
看见他生得乖觉,就安排他在门前做些小生意。那知久惯油滑,不安生理,不消数日,依旧品竹弹丝,看见江南走的一妇一一女一,不觉旧病发了,连他表兄家里也要磨起光来。这徐把总是个忠诚人,那里晓得,直到子金后来没有归结,不得其死,才知道:无义之人不可一一交一一,不结子花休要种。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