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俶真训
,中徙倚无形之域,而和以天地者乎!
若然者,偃其聪明,而抱其太素,以利害为尘垢,以死生为昼夜。是故目观玉辂瑰象之状,耳听《白雪》《清角》之声,不能以乱其神;登千仞之谿,临蝯眩之岸,不足以滑其和;譬若钟山之玉,炊以炉炭,三日三夜而色泽不变,则至德天地之精也。是故生不足以使之,利何足以动之?死不足以禁之,害何足以恐之?明于死生之分,达于利害之变,虽以天下之大易骭之一毛,无所概于志也。
夫贵贱之于身也,犹条风之时丽也;毁誉之于己,犹蚊虻之一过也。夫秉皓白而不黑,行纯粹而不糅,处玄冥而不暗,休于天钧而不(左石右为),孟门、终隆之山不能禁,唯体道能不败,湍濑旋渊、吕梁之深不能留也,太行石涧、飞狐、句望之险不能难也。是故身处江海之上,而神游魏阙之下,非得一原,孰能至于此哉!
是故与至人居,使家忘贫,使王公简其富贵而乐卑贱,勇者衰其气,贪者消其欲,坐而不教,立而不议,虚而往者实而归,故不言而能饮人以和。
是故至道无为,一龙一蛇;盈缩卷舒,与时变化。外从其风,内守其性;耳目不耀,思虑不营;其所居神者,台简以游太清,引楯万物,群美萌生。是故事其神者神去之,休其神者神居之。道出一原,通九门散六衙;设于无垓坫之宇,寂漠以虚无。非有为于物也,物以有为于己也。是故举事而顺于道者,非道之所为也,道之所施也。
夫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六合所包,阴阳所呴,雨露所濡,道德所扶,此皆生一父母而阅一和也。是故槐榆与橘柚合而为兄弟,有苗与三危通为一家。夫目视鸿鹄之飞,耳听琴瑟之声,而心在雁门之间。一身之中,神之分离剖判,六合之内,一举而千万里。是故自其异者视之,肝胆胡、越;自其同者视之,万物一圈也。百家异说,各有所出,若夫墨、杨、申、商之于治道,犹盖之无一撩而轮之无一辐,有之可以备数,无之未有害于用也。己自以为独擅之,不通之于天地之情也。
今夫冶工之铸器,金踊跃于炉中,必有波溢而播弃者,其中地而凝滞,亦有以象于物者矣。其形虽有所小用哉,然未可以保于周室之九鼎也,又况比于规形者乎?其与道相去亦远矣。
今夫万物之疏跃枝举,百事之茎叶条蘖,皆本于一根而条循千万也。若此,则有所受之矣,而非所授者。所受者,无授也,而无不受也。无不受也者,譬若周云之茏苁,辽巢彭濞而为雨,沈溺万物而不与为湿焉。
今夫善射者,有仪表之度,如工匠有规矩之数,此皆所得以至于妙。然而奚仲不能为逢蒙,造父不能为伯乐者,是曰谕于一曲,而不通于万方之际也。
今以涅染缁,则黑于涅;以蓝染青,则青于蓝,涅非缁也,青非蓝也,兹虽遇其母,而无能复化已。是何则?以谕其转而益薄也。何况夫未始有涅蓝造化之者乎!其为化也,虽镂金石、书竹帛,何足以举其数!
由此观之,物莫不生于有也,小大优游矣,夫秋豪之末,沦于无间,而复归于大矣。芦苻之厚,通于无圻而复反于敦庞,若夫无秋豪之微,芦苻之原,四达无镜,通于无析,而莫之要御夭遏者,其袭微重妙,挺挏万物,揣丸变化,天地之间,何足以论之!夫疾风教木,而不能拔毛发;云台之高,堕者折脊碎脑,而蚊虻适足以翱翔,夫与跂蛲同乘天机,夫受形于一圈,飞轻微细者犹足以脱其命,又况未有类也?由此观之,无形而生有形,亦明矣。
是故圣人托其神于灵府,而归于万物之初;视于冥冥,听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寂漠之中,独有照焉;其用之也以不用,其不用也而后能用之;其知也乃不知,其不知也而后能知之也。夫天不定,日月无所载;地不定,草木无所植;所立于身者不宁,是非无所形。是故有真人然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