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娇娜
样大了,他疼痛难忍,呻吟不止。公子朝夕探望,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又过了几天,孔生痛得更加厉害,渐渐不能吃喝了。太公也来探望,父子相对叹息。公子说:“我前天夜里考虑,先生的病情,只有娇娜妹妹能冶疗。已派人到外祖母家去叫她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来?”话刚说完,书僮进来说道:“娜姑到了,姨婆和松姑也一同来了。”父子俩急忙进了内宅。一霎时,公子领着妹妹娇娜来看孔生。娇娜年约十三四岁,美艳聪慧,窈窕多姿。孔生一见到她的美貌,顿时忘记了呻吟,精神也为之一爽。公子便对妹妹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不亚于同胞兄弟,妹妹要好好为他医治。”娇娜于是收起自己的羞容,垂着长袖,靠在床上为孔生诊断病情。手把手之间,孔生闻到娇娜身上散发着的芳香胜于兰花。娇娜笑着说:“应该得这种病,心脉都动了。病情虽然危急,但是还可医治;只是皮肤疮块已经凝结,非割皮削肉不可。”说完就脱下手臂上的金镯安放到孔生的患处,慢慢压了下去。疮疖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镯以外,而疮根的红肿部位,都被收在镯内,不像以前如碗那样大了。娇娜又用另一只手掀起衣襟,解下佩刀,刀刃比纸还薄。她一手按镯一手握刀,轻轻沿着疮根割去。紫血顺着刀流出来,沾染了床席。孔生贪恋娇娜的美姿,不仅不觉得疼痛,反而还怕早早割完,没法再和她多偎傍一会儿。不多时,把疮上的烂肉都割了下来,圆团团的就像树上削下来的瘤子。娇娜又叫拿水来,把割开的伤口洗净。然后从嘴里吐出一粒红丸,像弹丸一样大小,放到割去了疮疖的肉上,用手按着它旋转。才转了一圈,孔生就觉得热火蒸腾;再一圈,便觉得习习发痒;转完三圈,已是浑身清凉,透入骨髓。娇娜收起红丸放回嘴里,说:“治好了!”说完便快步走了。孔生一跃起身追出门外感谢,觉得长时间的病痛像是一下子全没了。而心里却挂念苦想着娇娜的美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从此孔生闭卷呆坐,百无聊赖。公子已经看出他的心事,说:“我为您物色了很久,终于选得一位好姑娘。”孔生问:“是谁呀?”公子回答说:“也是我的亲属。”孔生苦想了好长时间,只是说:“不必要了。”然后面对墙壁吟诵元稹的诗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公子领会了他的意思。说:“家父仰慕您的大才,常想联为婚姻。只是我仅有一个小妹娇娜,年龄又太小。我还有个姨表姐阿松,已十八岁了,长相不俗。如果不信的话,松表姐天天都来游园亭,您等候在前厢房,可以望见她。”孔生便按公子说的到了那里,果然见娇娜和一个美人一起来了。这女子画眉弯如蚕蛾的触须,纤瘦的小脚穿着凤头绣鞋,与娇娜难分上下。孔生大喜,便求公子作媒。
第二天公子从内宅出来,向孔生祝贺说:“事情办好了。”于是清扫另一个院子,为孔生举行婚礼。这天夜里,鼓乐齐鸣,热闹异常。孔生觉得好似月亮中的仙女忽然来和他同衾而卧,竟然怀疑广寒宫殿即在眼前。未必在云霄之上了。结婚之后,孔生心里非常满足。
一天夜里,公子对孔生说:“您对我增长学问的指点我永远不会忘怀。只是最近单公子解除官司回来,索要宅子很急。我家想要离开此地西去。看样子已很难再相聚,因而离情别绪搅得心里非常难受。”孔生愿意跟随他家西行。公子劝他还是回山东故乡,孔生感到很为难。公子说:“不用忧虑,可立即送您走。”
不多时,太公领着松娘来到,拿出一百两黄金赠送给孔生。公子伸出两手紧握着孔生夫妇的手,叮嘱二人闭上眼睛不要看。他们飘然腾空,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过了很久,公子说:“到了。”孔生睁开眼,见果然回到了家乡。这才知道公子并非人类。他高兴地叫开家门。母亲出乎意料,又看到漂亮的儿媳,全家都非常喜悦。等到回头一看,公子早已无影无踪